入秋之後,冬天來得很快。
十二月,天氣一刹間變冷,強大的寒潮突如其來席卷寧川,寒意像浸了冰的刀子,順著呼吸刮刺鼻腔,冰得人血液都仿佛凝固。
因為天亮得越來越晚,黑得越來越早,寧川中學調整了上課時間,午休變短,下午上課更早了點,放學時間也隨之提前。
天氣的變化也為沈辭音和言昭帶來了問題。
之前,兩個人放學後一般是去閱覽室里自習一會,但天冷了,這里沒有空調,坐一會手指就開始發冰,寫字都僵硬。
沈辭音跺了跺腳,想著,要不兩個人干脆就早點回家算了。
“你每天都遲回家,你家里人不說你嗎?”
兩人在站台上等公交車,天色昏暗,兩旁的路燈已早早亮起,沈辭音繼續勸說:“反正我們周末見也可以,沒必要天天下課都等我,而且晚上你還要送我,然後再回家,那樣更遲了,很冷的。”
言昭將她冰涼的手裹住,揣進自己的口袋里捂著。他明明穿得比她還少,可掌心卻依舊滾燙,貼著她的手指,將熱度一點點渡過來。
他回道:“有什麼關系?”
她輕輕呼出一口熱氣:“我這不是怕你麻煩?”
“這算什麼麻煩。”他俯身在她耳邊,輕聲笑,“你要是覺得過意不去,下次親我可以更主動一點。”
兩人今天沒去閱覽室,下課就直接來坐公交,此刻正是放學的高峰期,公交站台上擠滿了穿校服的同學,人頭攢動,來來去去。
沈辭音試圖抽出手,小聲提醒道:“公眾場合。”
“已經放學了。”言昭不松手,語氣從容,“而且,你以為還有誰不知道?”
盡管他們低調,可戀愛這事在學校里根本不是秘密。
沈辭音接收到好幾道偷偷打量的視线,裝作若無其事,抬頭往不遠處看公交車來了沒有。
車燈閃爍,35路車緩緩駛來,停住,周圍人跳下站台,一窩蜂涌了過去,沈辭音正想跟著過去,手卻被言昭拽住。
她回頭:“怎麼了?”
“先不回家。”他說,“帶你去個地方。”
“去哪兒?”
“換個地方自習。”
沈辭音從沒想過,言昭家居然在學校附近還有一套房子。
他將客廳的空調打開,暖氣徐徐灌入,驅散一室的冷意。
她打量著看起來有些冷清空曠的房子,問道:“這是……你買的?”
“我媽買的,離學校近。”言昭將外套丟在沙發上,“有時候住這兒,大部分時間都空著。”
她站在陽台上往外看去,窗外是小區正中心的植被花園,靜謐幽深,高檔住宅樓與樓之間離得遠,四周十分安靜。
這麼昂貴的地段,買下來後卻大部分時間都在閒置,有錢人的世界還是超出了她的想象。
言昭在她身後說:“你要是願意,我們以後就來這里,離你家也不遠,等會我把你送回去。”
畢竟是他家,沈辭音總覺得不太好,沒急著答應,只說:“看情況吧。”
言昭這里空調效果尤其好,幾分鍾後沈辭音就已經熱得有點流汗。
她脫掉校服外套,里面穿了一件白色的套頭毛衣,柔軟貼身。
她抽了張紙巾擦了擦額頭的汗,將鼻梁上滑落的眼鏡推上去,埋下頭去繼續寫。
言昭坐在她身邊,同樣低頭做著題,兩人十分安靜,只能聽見筆頭在紙張上的“唰唰”聲響。
寫到一半筆沒水,她從筆袋里換了支黑筆,拔開筆帽,不小心手一滑,小小的塑料蓋彈射而出,落在地毯上,咕嚕嚕地混進沙發底下。
她順著落地的聲音去找,趴在地毯上,臉貼著地往沙發縫里看。
言昭問她:“怎麼了?”
“筆蓋掉進去了。”
她試著探手進去夠:“我應該能拿到。”
言昭看她摸索了一會,伸手想拉她起來:“我把沙發挪開。”
“沒事,我拿到了。”
她握住筆蓋,立刻借他的力要起身,沒想到言昭沒准備好,這一扯,倒將他拽倒了下來,整個人壓在她身上。
沈辭音腦子空了一秒。
被他這樣壓在地上,還是頭一次。
空調持續運作,暖氣彌漫開來,將她的臉頰熏騰起了微紅的熱意。兩人極近距離地對視著,沈辭音看著他的眼睛:“……抱歉。”
身體相觸,衣料摩擦,她眼前被他的陰影所覆蓋,曖昧在相接的眼神里極速升溫。
言昭沒說話,手指掰開她緊握的掌心,筆蓋滾落出來,孤零零地掉在地毯上。
他毫不在意,掌心復上去,貼住她的,擠進她的指縫,和她五指相扣。
沈辭音能聽見自己的呼吸聲,漸漸變得急促。
他盯著她的眼睛,低頭碰到她的唇,電流蔓過,她手指猛然縮起,被他按在地毯上,越扣越深。
兩個人就這麼親在一起。
在一起之後,兩個人接吻過很多次,只是這種姿勢下的親吻還是頭回,男上女下過於曖昧,於是親到後面就有些變質。
他身體沉沉壓住她,像是一種禁錮,讓她感受到了一種強硬的被控制感,喘息黏膩,隨著接吻的節奏變得漸漸深重。
言昭摸到她的頸側,細膩的肌膚溫熱潮濕,他指腹輕輕撫了撫,含著她的唇瓣低聲問:“是不是很熱?”
她“嗯”了聲:“……有點。”
他笑:“熱還穿著這麼厚的毛衣?”
而且還是高領,他翻開領口探進去碰,悶出了不少汗。
他繼續追問:“怕我?”
“……不是,套頭的比較麻煩。”
里面又不是沒穿,她有什麼可怕的。
言昭摸到她的毛衣下擺,往上卷起,替她將悶熱厚重的毛衣脫了下來,沈辭音頓感一陣如釋重負的清涼,被他緊緊抱住,又親了上來。
言昭摸著她的後頸,手指再繞到頸側,來回揉按,沈辭音被他摸得有些癢,伸手抓住他的手腕,想要挪開,只是這樣一來,回吻就變得不那麼專心。
“走神了。”他在她唇瓣上咬了一口,“張嘴。”
她思緒有限,無暇同時顧及兩邊,張唇迷糊地親他,也因此失去了手腕上對他的制衡。
體溫和心跳一同攀升,他的手指在她頸側反復輕磨,若即若離,勾得她低喘出聲。
言昭指腹按了按,輕聲問:“想要我親這里嗎?”
兩個人談戀愛至今,僅限於擁抱親吻,他表現得很紳士,看出她對這段親密關系的緊張生疏,貼心地給她空間和時間慢慢適應,但這並不代表,他對她真的心如止水。
沈辭音躺在地毯上,垂眸喘息,沒答應也沒拒絕。
言昭松開手,沒往下親,而是側過去親她的耳朵。
可偏偏她耳朵更敏感,碰一下就有點身體發麻,想躲開,沒掙扎動,氣息不穩地提醒他:“言昭!”
“嗯。”他不以為意,很喜歡她這種夾雜著喘息的聲音,笑著親她的耳垂,“再叫一聲。”
沈辭音扭頭,被他掰過臉頰,又親住唇瓣。
地毯上的吻持續得纏綿激烈,有失控的趨勢。
言昭卡著她的腿,抓著她的手抱住自己,動作間,不知是誰的腿碰到了茶幾的桌角,發出一聲輕響,沈辭音陡然清醒過來,將他從自己身上推開,手背擦了擦被親得水潤的唇瓣,從地毯上迅速爬起來:“我去寫作業了。”
她抓起毛衣穿上,盤腿重新坐下,扯掉松散凌亂的馬尾,重新又扎了一個。
而言昭卻沒動,保持著被她推開的姿勢,衣服被她扯得又皺又凌亂,整個人躺在地毯上,看著天花板,低笑了聲,像是感嘆:“……真佩服你。”
都意亂情迷到這種程度了,還能若無其事地說抽離就抽離。
她坐在茶幾前,腰背挺直,聽見他的話,輕輕抿唇,臉頰滾燙。
兩個人磨蹭了一會,沈辭音有點餓了,便收拾好東西,言昭送她回家。
沈江雖然不常過問沈辭音,但給她請了做飯清潔阿姨定時上門,每晚她回家,飯菜都會被做好擺在保溫箱里,需要的話就微波爐再加熱一下。
總之起居方面倒不用她操心。
言昭今晚沒打算回半山,書包就丟在家里,兩手空空地出門。
此刻兩人走在路上,影子被路燈拖得很長,在他們身後慢悠悠地晃著。
言昭肩上掛著沈辭音的書包,在她身側和她一起往前走,冬天牽手太冷,他便習慣性地抓著她的手塞進自己口袋里,反正就是要和她牽著。
路邊時不時有車呼嘯而過,沈辭音抬頭看著天空,問言昭:“寧川會下雪嗎?”
“不經常下,除非特別冷。”
“南城也是,我好像都沒怎麼見過雪。”
“想看雪?”
“嗯。”
“寧川不下,我們可以去別的地方看。”言昭向來是行動派,“元旦就去。”
“不用,元旦離期末太近了,我要趁這個時間好好復習。”
冷風吹在臉上,她往領口里縮了縮,繼續說:
“其實我最想去的地方是冰島或者挪威。想去看極光,想去世界盡頭一樣的地方,窗外下著很大的雪,很安靜,但是房子里面特別溫暖,我在那里,遠離一切,什麼都不用想,不用擔心。”
她偶爾也會幻想著丟掉一切,短暫地逃避一下。
“一個人?”
“……嗯。”
“我呢?”
“有這個想法的時候還沒認識你。”
“現在你認識我了。”
她頓了頓:“但我不確定,你是不是已經去過那里。”
言昭說:“只要你說,我就陪你。”
兩人相牽的手在他口袋里微微發熱。
她抬頭,看向他:“好,以後我們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