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來嗎？”

　　被這樣問到的紀翡，面色因緊張而變得有些蒼白，只是包廂內五顏六色的燈光多少遮掩了她的緊張。

　　她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有契約關系在，被調教的那方總會不自覺的對調教方產生依賴。

　　她只知道，在9號牌被挑中的瞬間，除了感覺到終於降臨的霉運，她內心還有一點點不合時宜的期盼，是盼著那個3號一定要是郁歲之。

　　可是，可是。

　　真的是他了，她就會覺得安心嗎？

　　一顆心好像變得更不安了。

　　也許是，燈光下，少年的臉，遷就她的姿態，還有用目光將她攏住的樣子，突然讓她心動不已。

　　明明蘇嘉名就站在不遠處，但她一眼都沒看他。

　　她只能聽見自己心里，有撲啦啦的羽翅聲，振得她幾乎是有些痛苦了。

　　和同齡男生做出了絕對不可告人的事情，然後在短短一個星期之內，就將自己對另一人的感情投射過來。

　　“水性楊花”已經不足以形容她的不自愛。

　　如果被郁歲之知道，他會怎麼看她呢？

　　上次她向他求助，他就覺得煩，壓著眉毛很不爽地將她撂下。那這次是出於什麼目的，來乖乖配合這個游戲呢？

　　還是會覺得她麻煩吧。

　　Pocky game 要和心動對象玩，才能足夠心動。

　　她不想，也不敢繼續對他心動下去。

　　所以她慌不擇路，只想逃走。

　　“我……”

　　包廂內的燈光不停變換，這會兒已經換成了輕霧似的白光，像細小的粉雪撒在紀翡臉上。

　　郁歲之看到她沉默許久之後，終於開口，聲音小聲而堅定：“我不喜歡。”

　　安全詞。

　　“我不喜歡。”

　　這是他們約定好的，無條件讓他停手的詞。

　　有薄冰漸漸凝上郁歲之的臉，他抿嘴，喉結微動。

　　就這樣停頓了幾秒後，才在眾人訝異的目光中垂下眼，然後一口將嘴里的pocky咬斷，另一端被他扔進垃圾桶。

　　“不玩了。”

　　他起身，眉目清淡地穿過人群，走出了包廂。

　　紀翡站在原地，也跟著將頭低下，忍著沒看他。

　　圍觀的同學在她身後小聲嘆氣。

　　“唉，沒勁。”

　　“說了這局開不起來吧，你還不信。”

　　“這不賴郁歲之吧，人都准備好了，結果……”

　　就差衝著紀翡說出那句“玩不起就別來了”，但這種話說出來太傷感情，半大人精的少年不會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

　　“休息一下吧。”蘇嘉名走過來，揮了揮手，示意大家先喝點東西，唱唱歌。

　　“紀翡，”他轉身，看向仍舊攥著9號牌不松手的女生，安慰道，“歲之他，沒有惡意，你別放在心上，他就是比較任性。”

　　女生偏頭看他一眼，卻沒回應他這句話，只說道：“我出去透個氣。”

　　蘇嘉名“嗯”了一聲，目送著她推門出去。

　　“話說，”身後有朋友突然出聲，“郁歲之表現得還挺奇怪的……”

　　畢竟，熟悉郁歲之的人都知道，他從不玩這種游戲，拒絕一絲一毫和人耍曖昧的可能。

　　難不成他喜歡紀翡這款？

　　“那天的緋聞女主，不會是……”

　　“不會，”蘇嘉名說完，才發現自己語氣太過強硬，扭過頭，他開玩笑似地補充了一句，“冰山對冰山，怎麼可能呢？”

　　這倒是。

　　郁歲之是那種不惹他時，和和氣氣的那種冰山。良好的家教令他很好地維持著表面的謙遜，但內里卻和任何人都保持著疏離。

　　而紀翡更是，拒人於千里之外。

　　想也知道這兩人湊不到一起去。

　　露營基地建在半山腰，隨處都是一派墨綠。午後的太陽掛在林梢上，伴著初夏的蟬鳴一起，帶來一片燥意。

　　紀翡坐在轟趴館的回廊上發呆。

　　很想要回家，但必須等到學校的大巴車一起，所以有些無所事事。

　　“玩不起的”、“掃人興的”，這種類似的描述，她並不陌生，雖然那人沒說出口，但她大概知道自己會獲得什麼樣的評價。

　　可是比起另一種她不能承受的後果來說，她寧願以這樣不討喜的形象度過接下來的高中時光。

　　至於郁歲之……

　　她讓他當眾丟了面子，即使是出於禮貌，她也應該好好向他道歉。

　　手機里，她和他的對話還停留在他發過來的那句“嗯”。

　　她盯著那個冷冰冰的字，手指懸在對話框上，卻遲遲沒有落下。

　　身後突然覆過來一道陰影，她回頭，看見對話框里的那個男生正抱著臂，靠在廊柱上，垂眸盯著她。

　　她感到有些驚愕，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聽見男生問道：“找我干什麼？我就在這里，可以當面跟我說。”

　　當面……

　　是，道歉的話，還是當面比較有誠意。

　　紀翡定了定神，站起身來，鄭重其事地開口：“我，剛才，對不起。”

　　盯住她的男生，有些特別漂亮的一雙眼，像是儲存了陽光，充滿了瑪瑙版的色澤。

　　他稍稍偏頭，露出一絲散漫卻不怎麼高興的笑。

　　“真的感覺對不起的話，嘴上說說可不夠啊，紀翡同學。”

　　紀翡的臉上露出輕微怔愣的神情，隨即明白過來他的意思。

　　“我可以做什麼？”她這樣問，代表——

　　我做什麼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