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妍妍病來如山倒,高燒不退,體溫一直不穩定,白日里降了一些到三十八度,晚上就又會折騰到四十度多。
她就這樣昏昏沉沉燒了三天,在老人出殯那天終於可以下床了。
奶奶的後事是高黎一手操辦的。屍體在殯儀館里擺了三天,直到楚妍妍到了殯儀館,得到了她的同意,才將老人推進火化爐。
她不是第一次經歷白事,她還記得上一次媽媽離開,打開棺木見家人最後一面,她只看到女人一臉紙色,面部肌肉萎縮凹陷進去。
所以在工作人員問她要不要看奶奶最後一眼的時候,她最終搖了搖頭。
兩個多小時後,楚妍妍就拿到了奶奶的骨灰盒,抱在懷里熱熱的,甚至燙手。
她再沒有任何親人,高黎也沒有對外宣揚,所以葬禮上顯得格外冷清。
“墓地在南區陵園。”女孩跪在靈案前燒紙,單思遠也跪在她身邊,對她道。“高黎買的。”
“妍妍?”他擔心地看著她,女孩沒有任何反應,失魂一般,機械地往火里扔著紙錢,火光將她慘白的臉照得橙黃。
少年最後卻沒有再多說什麼,只是伸出手抱著她:“妍妍,你還有我。”
她閉了閉眼,靠近了他懷里。可能是病得太厲害,現在病去如抽絲,一點力氣也使不上,渾身發軟,連喘口氣都難。
“思遠。”
她費力地吸了口氧氣,揪著他的衣擺,眼淚再也止不住。
“思遠……思遠。”
少年將她抱得更緊,回應她:“我在,我會一直在的。”
高歌跪在另一側,看著她在單思遠懷里盡情地發泄,眼底隱忍到發紅。
他知道她現在最不需要的就是他,甚至是恨他。
畢竟沒有他,她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也不會導致奶奶一個人在家,最後孤零零地離去。
奶奶身體健朗,沒有這次意外,至少可以看到重孫的出生吧。所以他此刻盡職盡責地為逝去的人燒著紙錢,沒有打擾他們。
從墓園回去後,楚妍妍才去醫院看辛含。
救援及時,辛含昏睡了一天一夜就醒了過來,但被被寇世廳看得很嚴,所以她沒有在葬禮上見到她。
到醫院後,她卻被寇世廳安排的人攔在了門外,沒有見到辛含的面。
回程經過濱湖大橋時,她讓司機將車子停在路邊,說想去江邊散散步。
司機不敢拿主意,她便打通了高黎的電話。
“我要散心。”她直截了當。
“在哪兒?”男人皺眉。
“醫院附近。”她道。“濱湖大橋。”
她氣息弱弱的,對他道:“叔叔,櫻花快開了。”
半晌過去,男人沒有回應,她吐出一口氣:“那算了。”
“嗯,可以。”男人突然松了口,“把電話給司機。”
司機在拿起電話後,膽戰心驚中就聽到男人冷漠的聲音:“看好她。”
隨後是無情的掛斷的嘟嘟聲,他聽到那索魂一般的聲音,嚇得整個身體都隨之一顫。
而楚妍妍已經自顧自下車往江面的平台上走去。他忙收回手機下車跟在女孩身後。
楚妍妍感覺腳下有些飄,一步實一步虛,視线里地面也變得不平整起來。
這幾天夜里接連下雨,地上還是潮濕的,而天亮後太陽卻仍舊會高高掛起。
今天也不例外,天邊掛著散發微弱的暖光的太陽,被密集的烏雲遮擋,實在傳達不出更多的暖意給大地上的生靈。
天很昏暗,烏雲壓得很低,可是雨水就是沒有落下來。
她站在護欄邊,往下看江面,看著晃蕩的水面,似乎還聞到腐爛的氣味,腦中一陣眩暈感傳來。
身後傳來司機的驚呼,她轉過臉,就看到司機大驚失色的臉。
腳下有些打滑,她身子虛弱,強烈的眩暈感襲來,在司機衝過來時她下意識往後一推,小腿肚磕在鐵欄杆處,上半身隨之往後栽倒。
她整個身體跌出了平台外,貫耳的風呼嘯了幾秒鍾,她便砸在了江面上,江水如毒液頃刻吞噬了她的身體。
“撲騰”一聲,水花濺起。泛著腥臭的江水一股腦地往她的口鼻耳中灌入。
她是會游泳的,但是在水中劃拉了兩下,身體里突然透出強烈的疲倦感,她索性停止了動作。
在這樣深這樣冷的江水里自救實在太累了,到最後還不一定能活。
她被包裹在冰涼的湖水里,不做任何動作時只能感覺到水帶給身體的壓迫力。
她透過不氣,但更多的是覺得冷,寒徹骨髓。
身體在水中越沉越深,深水處壓迫力更大,擠壓得她渾身都在發疼。
但是她慢慢感覺不到疼了,連水面之上那最後一縷微弱的陽光也消失在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