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無軍紀的京營將領,誰的屁股干淨?在這種不滿情緒和擔憂心情下,宋虞這個當頭的突然把監軍太監給宰了,又依靠一幫親信將領,便把軍隊調到了紫禁城。
他們殺進紫禁城,把內閣衙門血洗,鮮血總算讓眾軍的衝動稍稍冷靜了下來。這時血泊里一個半死不活的文官用有氣無力的聲音怒道:“你們……你們吃了豹子膽,這里是內閣!看看你們干了什麼!”
眾軍茫然地看著宋虞,有些害怕起來。
宋虞提著血淋淋的鐵劍走到那個說話的文官面前,雙手舉起長劍,對准文官的胸膛,一劍刺了下去,“啊”地一聲慘叫,那文官總算死了。
宋虞情知自己沒有退路了,便喊道:“我們殺了內閣衙門里當官的,朝廷不會放過我們的!兄弟們,一不做二不休,衝進去把張太後一黨宰了,救出皇上的生母,咱們不僅有生路,還能升官發財。”
……
因為叛軍很快就會打來,乾清宮籠罩在恐懼和驚慌之中,張問堅持要親自出去帶兵拒敵,太後張嫣說道:“張閣老,你等等。”
過了一會,一眾太監把一副黃金盔甲搬進了乾清宮,眾大臣立時議論紛紛。張問忙跪倒道:“太後,這幅盔甲是皇帝穿的黃金甲,臣萬萬不敢穿。”
張嫣卻道:“如今賊子逼近後宮,皇上太小不能殺敵,賜你黃金甲,你穿上他,代皇上殺敵!這是我的旨意,你不能抗旨。”
張問只得拜道:“臣領旨謝恩。太後放心,雖然賊軍甚眾,但京營的早已不堪戰陣,臣就是用五百鐵軍營拒敵,未嘗一定失敗。”
張嫣道:“我相信你。”
在太監的幫助下,張問穿上了皇帝的黃金甲,又接受了張太後的賜予的牡丹重劍。張問親自上陣,只是為了保護自己的女人們,就算他是內閣大臣,當自己家人的安全受到威脅的時候,男人也應該站出來首當其衝地戰斗。
當張問走出宮門的時候,夕陽已快下山了,余輝的金光照在他的身上,讓他身上的黃金甲閃閃發光,耀眼得就如天將下凡。
鐵軍營的將士見到渾身閃著金光的張問,都瞪大了眼睛,仿佛不敢相信。張問平時都是文官打扮,穿盔甲的時候確實比較少,現在一穿就是黃金甲……那是皇帝才能穿的盔甲。
眾軍嘩啦一片跪倒在地。
張問左手按劍,長身而立,鎮定地喊道:“兄弟們都起來吧,咱們總算有機會並肩殺敵了。”
眾軍站了起來,結成了方陣。張問從中間走過,不時鼓舞著士氣,告訴將士敵人不堪一擊等等。他走到一個軍士面前時,不禁停了下來,因為這個軍士明顯比周圍的人矮了一個頭,年紀好像很小,張問有些疑惑,西大營的將士都是從各軍精挑細選出來的,基本是清一色的壯漢,這小兵是怎麼進來的?
不過當此大戰關頭,張問沒有多問,他在小兵的面前站了片刻,那小兵緊張不已,緊繃著身子站得筆直。張問拉了拉他身上的盔甲,笑道:“衣甲太大了,打完仗叫人給你弄身小號的。”
眾軍哈哈笑了一陣。這時乾清門外面傳來了廝殺聲,張問不得不有些疑惑,太監和淨軍們還真的和叛軍打起來了,那王體乾並沒有和叛軍勾結?
鐵軍營陳列在乾清宮門口的廣場里一動不動,聽著外面的廝殺,眾人都有些緊張,靜靜地等待著。太陽漸漸下山了,天邊只剩下火紅的一角,就像鮮血一般的顏色。
過了許久,一個軍士奔跑了過來,在張問面前單膝跪倒道:“稟大人,太監不堪一擊,被叛軍擊潰了,叛軍從乾清門進來了。”
“好,兄弟們,該咱們上場了,准備好。”張問站在陣營中間喊了一聲。
這支鐵軍營衣甲完備,不僅有精良的兩層盔甲(外面是鱗甲,里面是密密的鎖子甲),還裝備了火器。第一排的軍隊單膝跪倒在地,平端起了鳥槍,第二排站著的人也把鳥槍舉了起來;後面兩排的鳥槍手火藥上膛,把槍口對著天空嚴陣以待。
只見許多敵軍從對面的乾清門涌了進來,左右兩邊的月華門和日`精`門也被打開了,許多軍士也像潮水一般衝了進來,乾清宮門前的空地很快就布滿了密密麻麻的人群。
敵兵很快發現乾清宮門口有一支全身披鐵的軍隊,而且還有黑洞洞的槍口。前面的叛軍有些害怕,腳步慢了下來,畢竟那幫端著火器的家伙一開火,叛軍最先死的就是衝前面的人。
冬天的太陽下山之後,夜晚來得特別快,巨大的宮殿檐下的燈籠放出的燈光仿佛都是綠幽幽的鬼火,寒冷的風就像陰風慘慘。
這是一個華麗的戰場,一塵不染的磚地,紅牆黃瓦的宮殿,還有精美的宮燈。
叛軍稀里嘩啦地慢慢向前移動,他們人數眾多,刀盾手在前面,緊跟其後的弓箭手已經拉開了弓弦。叛軍和鐵軍營兩邊狠狠地盯著對方,越來越近……
“砰!”一聲銃響,劃破了夜空的寧靜,廣場上瞬間噼里啪啦響成一片,白煙在燈光里騰起。叛軍前方密集的人群倒下一片,就像被風吹倒的麥子一般。
喊殺聲頓時在宮牆之間回蕩,叛軍如潮水一般壓了過來。鐵軍營前方的鳥槍手立刻交換了隊形,第二輪火器就緒,將領大喊道:“放!”
“砰砰……”鳥槍的聲音就像過年時的鞭炮一般在宮廷里鳴唱。
叛軍踩著屍體衝了過來,弓箭手紛紛放箭,夜空中就像有大群蝙蝠一般直飛而來。鐵軍營中的將領高呼道:“他們放箭了!”眾軍急忙低著頭,把臉對著地面,因為渾身上下只有臉上沒有鐵甲遮蓋。
果然低頭看地的效果不錯,箭羽從空中斜飛下來,大部分都落到了軍士們的頭盔和肩甲上面,無法造成多大的傷害,落在頭盔上的箭頭“鏜鏜”亂響,直接彈飛出去。張問按住劍鞘,抽出重劍,大喊道:“兄弟們,給我殺!”
眾軍操起長短兵器,大喊著迎頭衝了上去。
“啊……”敵兵也奔跑起來,兩股人流快速接近!很快兩軍接敵,人和人撞得乒砰亂響,鐵軍營的將士憑借著厚重的盔甲,把很多敵兵撞翻在地,直接插進了敵陣縱深。
張問雙手握著重劍,也跟著衝了進去,大家沒有太多的招式,見人便砍,鮮血在劍光里飛濺……
第六折 肯羨春華在漢宮 段七一 人海
在嗆人的硝煙里,鐵軍營官兵怒吼著衝進了敵軍人群。其中有個小個子軍士拖著沉重的盔甲也跟了上去,他就是開戰前跟張問說了兩句話的小子,張問說打完仗給他找身小號衣甲。小子有個外號叫肉湯,獵戶出身,因為肉湯煮得特別好喝,得了這個綽號,他的甲長喝不到肉湯煮的湯就渾身難受,所以特意留下他做勤雜兵,人手不夠時也做鳥槍手。
肉湯才十幾歲,其實沒殺過人,用鳥槍打獵和殺人完全是兩碼事,他提著一杆眉尖刀,緊緊跟在他的甲長後面,昏頭昏腦地跟著跑。甲長壯得像一頭狗熊,衝得特別猛,一開始是勢如破竹直插敵營,根本就不顧有沒有人跟上來,很快就變成了甲長和肉湯兩個人被一大群敵兵圍住。
敵兵像潮水一般到處都是,肉湯感覺自己就像溺水到了大海里,他的手腳不聽使喚,愕然地看著狗熊一樣的甲長被一大群人圍攻。肉湯想上去幫忙,可以由於太緊張了腿上像綁著鉛塊一般怎麼也邁不動。
“哐!”肉湯只覺得背上一陣劇痛,好像被人砍了一刀,盔甲很厚,沒傷到他的皮肉,但是骨頭幾乎都被打碎了,肉湯撲倒在地,背上立刻又挨了幾腳,疼得爬也爬不起來。
這時高大得就像狗熊一般的甲長也被一大群敵兵擠到了中間,有個敵兵跳到了他的肩膀上,去掐他的脖子,還有兩個敵兵摔倒在地,去抱他的大腿,更多的敵兵則拿著各種兵器在甲長的身上亂捅。甲長疼得“哇哇”亂叫,肩膀使勁一甩,把背上那敵兵甩了出去,那敵兵飛到空中,雙手亂刨,就像在游泳一般,“哐哐……”飛翔的敵兵掉到地上,撞翻了好幾個人。
“啊!”甲長暴呵一聲,兩腮鼓漲鼓足了一口氣,雙目瞪圓,太陽穴上青筋暴突,右腿一使勁,將抱住他右腿的敵兵一腳踢了出去,地面是光滑的磚地,那敵兵“嗖”地一下就梭了出去,攪翻了一竄敵兵。
突然一個敵將雙手舉著長槍,大吼一聲,從幾丈遠地地方向狗熊甲長奔去,借著衝力,狠命用長槍刺向甲長的後背,甲長一聲慘叫,背上鮮血彪了出來。那將領抓著插進狗熊甲長左背的槍杆,側起身體,一腳踢在甲長的背上,把長槍拔了出來,甲長一個踉蹌,撞到了前面的一群敵兵身上,盔甲相撞哐當作響。“翟!”一個敵兵彎著腰,一刀向甲長的腿上掃了過去,“哐”地一聲巨響,甲長腿上一曲,單膝跪倒在地,背上、肩膀上、頭盔上立刻又挨了無數的拳腳棍棒,甲長撲倒在地,一群人圍了上去,手執刀槍瘋狂地在他身上亂捅。
甲長哇哇慘叫不已,他爬在地上,被一群敵兵圍著群毆,渾身是血動彈不得。這時甲長看到不遠處的肉湯正蜷曲在地上渾身亂抖,他痛得受不了,大喊道:“肉湯!快來幫老子!肉湯,老子快成篩子了,快來給老子一個痛快!”
肉湯聽到甲長的聲音,放開抱在自己頭上的雙手,看向甲長,只見甲長一身都是血汙,撕聲裂肺地慘叫,慘不忍睹,仍然在喊肉湯給他一個痛快。
肉湯大哭起來,眼淚亂飆,他想幫幫大哥一樣的甲長,可是自己身上一點力氣都沒有,褲襠都被尿打濕了,最主要的是手里兵器都已不在,肉湯驚恐而愧疚地哭著:“嗚嗚嗚……肉湯對不起大哥,肉湯……”
就在這時,肉湯只覺得眼前金光一閃,一個身披黃燦燦的金甲的天將一般的人飛奔而過,後面隨即跟來了一大群鐵軍。
身披黃金甲的人當然就是張問,張問雙手舉著重劍,大吼一聲,衝到狗熊甲長面前,用劍一掃,“哐哐哐”重劍砍在鐵盔上,火花都撞了出來,亂掃之下,也割到了一個敵兵的脖子,那敵兵鐺地一聲丟掉兵器,雙手捂著脖子,大張著嘴、泛著白眼,踉蹌後退,踢到一個東西仰面摔倒。
張問身邊的軍士急忙衝了上來,護住張問的左右,一群渾身鋼鐵的軍士怒吼著衝了上去,雙方的長槍捅來捅去。張問對面那敵兵的長槍從張問的腋下滑過,張問左手抓住槍杆,使勁向懷里一帶,那敵兵撲了過來,張問瞅准脖子,一劍劈了下去,一顆腦袋滾落在地,無頭的身體鮮血彪了張問一身。
“殺!”張問眼睛火紅,大吼一聲,跳將出去,見到一個敵兵,舉劍就劈,那敵兵急忙用刀迎上來,“鐺!”地一聲,火花在暗淡的燈火下飛濺。張問沒有任何遲疑,馬上身體一轉,和敵兵肩膀貼著肩膀轉到了敵兵的身後,一劍向後倒插回去,“噗哧”一聲,利器刺進肉里。這時又有個敵兵用長槍向張問刺來,張問躲閃不及,胸口上挨了一槍,“釘”地一聲金屬撞擊的聲音,他只覺得胸口一陣悶痛,不及多想,急忙拔出插在身後的鐵劍,向攻擊自己的那敵兵橫掃了過去,卻不料“哐”地一聲,砍到了旁邊另一個敵兵的腰上。
對面那敵兵一槍刺了張問的胸口,卻沒捅進去,立刻又向張問的臉上刺了過來,張問頭一偏,躲了過去。那敵兵刺了個空,身體慣性地向前衝了幾步,和張問抱了個滿懷,張問偏過腦袋,用頭盔使勁向那敵兵的臉上撞過去,只聽得一聲慘叫,那敵兵鼻梁被堅硬沉重的黃金頭盔撞碎,牙齒估計也掉了好幾顆,敵兵滿臉是血,張問的頭盔上也濺上了一片鮮血。
血順著張問的頭盔流到了他的臉上,他的嘴邊,張問嘗到了微咸的味道,“唄”一吐了一口血水,一腳踢在那敵兵的腿上,“咔”地一聲,堅硬的鐵鞋撞折了敵兵的腿骨,敵兵跪倒下去,張問雙手舉起重劍,狠命向下刺去,劍尖從敵兵的鎖骨處插了進去,鮮血彪了張問一臉,連眼睛里都濺上了,以至於張問眼睛的景象在一瞬間變成了血紅色。
後面那個肉湯正抱著滿身血汙的狗熊甲長嗷淘大哭,甲長一身都是血窟窿,還沒斷氣,軟軟地躺在肉湯的懷里,牙齒咯咯直響,微弱地說道:“老子……好冷……”
“大哥不要死,肉湯不要你死……”肉湯臉上又是血又是淚,盔甲上也被甲長染上了一身血。
從乾清門等門外擠進來的敵兵越來越多,搞得廣場上擁擠不堪,有的地方連轉個身都很困難,密密麻麻的全部是人。張問的鐵軍營和敵兵擠到了一塊,只見夜空下刀劍在空中亂舞,吵鬧成了一片,光是被踩死的就不計其數。
敵兵被不要命的鐵軍營將士打得死傷慘重,前面的人想跑想後退,但是根本就沒地方跑,太擁擠了,他們絕望地大吼,充滿恐懼地面對可怖的腸子、內髒、斷肢殘臂……這里就像人間地獄。
眾軍有的在怒吼,有的在慘叫,有的在討饒,刀光劍影,人流如潮,鮮血橫飛。這時只聽得敵兵那邊有個人大喊道:“兄弟們都是被宋虞那狗日的害的,咱們被害死了!”
“別……別……啊!”
“兄弟!都是老鄉……啊呀……”
……
就在這時,突然一個人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