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色的房門被輕輕推開,瑪利亞眨了眨眼,陽簾被緊緊拉上,將屋內的光景盡數掩蓋。女人移步向內,血族的特性並未讓她的視线受到阻礙。等到那雙眼睛熟悉了黑暗以後,瑪利亞便看到了躺在床上的獵人。
“.......”
女孩的面龐蒼白,她脫下手套,沉默著撩開蓋在女孩身上的薄被,僅僅看到肩膀便是滿眼的繃帶,它纏繞著獵人的身體,瑪利亞忽然發覺,小獵人的身體雖然高挑,但脫下獵衣之後的身材卻十分消瘦,心底莫名的難受了起來。
“對不起,你受苦了。”
有那麼一瞬間,瑪利亞的心底在糾結與獵人撇清關系是否真的可行,在她被授命完成任務時,自己僅僅是在研究室里面復查著那堆無用的數據,更可笑的是她因為獵人必須得看淡生死的概念而遲遲知曉獵人的重傷。
女人將帽子摘下,掛在一旁的勾架上。她輕輕坐到獵人的身邊,用手幫獵人臉上的碎發拉開,清麗的面容讓人心曠神怡,但組織里的人包括亞楠,無人會將自己的面容暴露在別人面前,低調和沉默往往會與獵人相掛鈎。
手指慢慢撫摸著獵人的臉頰,在無人知曉的幽暗病房內,也只有這樣,瑪利亞才會流露出自己的情感,但某人可能會不解風情,像現在。獵人的警覺並未讓她放松,瑪利亞的手腕瞬間被獵人扣住,她睜開眼,猛的將身上的人拉下。
瑪利亞躲避不及,在低呼聲中,整個人搖晃著壓在獵人的身上,盡管他已經很努力往旁邊摔,但或多或少還是碰到了獵人的傷口。
“嘶.....”
獵人忍耐著身體的痛楚,終於在近距離看清了身下的人是誰,然後慌張的送開手,整個人往後靠去,尷尬的倚在床頭。瑪利亞撐著空白的地方坐了起來,並未責怪獵人的魯莽,或許她只是昏迷到現在才醒,或許不是,但此刻並不是探討這個話題的時候。
“瑪利亞?!對不起....啊....”
“不要亂動,你受重傷了。”
“我這是....在哪?”
她還有些迷糊,自己身處何方,身上的傷緩解了許多,獵人意識到自己昏迷後沒有再受到威脅才放下心來。為什麼瑪利亞會在這里,她們自上次短暫的慶祝後便沒再相遇,這一覺醒來讓她重新見到了瑪利亞,或許她得感謝那個怪物,呵....
“你在組織里,我聽說你被委派了個人任務?”
“啊,對不起,瑪利亞,我沒能好好的完成它,還落了一身的傷。”
瑪利亞看著獵人自責的面容而陷入了沉默,不得不承認,自己從來沒有過哄人的經驗,這番情景讓她有點無措,到最後也只能握住獵人不知不覺間絞在一起的雙手。
“不必自責,獵人啊,受傷在組織里是再正常不過的,我不希望你會因此喪命,無論公事,還是私心。”
“瑪利亞?你在說什麼?”
獵人愈發察覺到瑪利亞狀態的不正常,便抬眸去看,這才驚覺瑪利亞在黑暗中直直的盯著自己,血魔的特性讓她的眼瞳在黑夜中泛著淡淡的銀光,而獵人卻讀不懂,那種模棱兩可的態度,讓人摸不著頭腦。
“....沒什麼,該好好休息了,祝你早日康復。”
瑪利亞拋下這句話後便起身准備離開,但手的移動卻恰好碰到蓋在獵人身下的被子,某處凸起引起了她的注意,於是半起的身體又坐了回來。這一刻,小獵人像受驚的鳥兒,她扯著被子死死的掩蓋著自己的下身,驚慌的表情在瑪利亞的視线下暴露無遺。
“怎麼了?獵人,你的身體不舒服?要我傳喚醫生嗎?”
瑪利亞的手腕被再度扣住,獵人焦急的拉住她,像是在保護什麼秘密。
“瑪利亞,不要走,不要叫醫生....”
不得已,瑪利亞只好靜下心來去安慰慌張的獵人
“究竟發生了什麼?為何要這樣慌張?”
“抱歉,我只是,嘶.....”
場面逐漸走向詭異,瑪利亞在等待回答,獵人卻在支支吾吾著閉口不談,這讓瑪利亞進退兩難,直到她側目看向獵人身下的凸起。十有八九是關於怪物的原因,能讓獵人這般對自己遮掩,想必一點是發生了什麼不得了的變異。
獵人渾渾噩噩的低頭捂著被子,下身突然的興奮讓她率先在瑪利亞面前失態,現在的瑪利亞可能已經猜到了什麼,但她不願意啊,那個東西,太讓人難堪了,原本不是一個女性所能擁有的東西,此刻卻長到了她的身上。
瑪利亞能接受嗎?不會的吧,那麼惡心的東西,那該怎麼辦,我還能和瑪利亞保持怎麼樣的關系,明明那麼向往,卻無法接近,這滋味太讓人心酸,她無法接受。但...就算自己固執己見,又有什麼法,我無法接受那瑪利亞就能接受嗎?開什麼玩笑,荒唐,瑪利亞估計會被惡心壞了,如果她轉身離去那我等傷好後就離開組織吧,或者,去其他的邊緣部隊,反正只要不影響瑪利亞的工作就好,嗯,就這樣。
大量的內心獨白在瑪利亞有所動作的時候只化成了一句話......
“對不起。”
“哎....”
無奈的嘆息輕輕的傳入獵人的耳中,她剛想開口說話,那股熟悉的香氣就突然涌進了鼻腔,獵人震驚的看向瑪利亞,那幅天使般的面容近在眼前,她被瑪利亞銜住唇,曖昧的氣息在兩人之間散開。
“放輕松,不要緊張。”
瑪利亞像個領導者,就算在親吻也是一樣。獵人呆呆的跟著她的節奏,被吻住的唇輕輕嗡動著,被伸來的舌頭舔弄,進而擠開牙關,在她還未做出反抗的時候纏上她的舌頭。瑪利亞愛憐的吻著她的獵人,仿佛她身上的傷都是拜自己所賜。
她伸手慢慢掀開獵人的被子,將那堪堪藏匿著的肉身解放出來,獵人下身的興奮讓熱氣盡數包裹在被子里,這一掀開,熱氣伴隨著新生肉柱的氣息從被子里散開,而瑪利亞則將那些氣味聞了個透徹。
“它很大,至少在我覺得,我想你不必為其自卑,哪怕你的本身是女性。”
“唔....瑪利亞,不要摸那里...你會...變得肮髒....”
這套爛俗的話她已經聽了無數次,雖然每一次都是從不同人的口中得知,但瑪利亞並未覺得有什麼影響,縱使獵人的身體百般抗拒,也抵抗不了肉身的欲望。她伸手握住了獵人,從那里傳來的溫度險些讓她松開,那很燙,是別樣的觸感,瑪利亞能拿起淬火的利刃,但在此刻卻覺得自己連根興奮到堅挺的肉身都握不住。
“不會的,你需要放松,我的獵人,忍耐會讓你難受得不行,接納我的好意吧。”
瑪利亞脫下自己的長靴,當卸下獵衣的她爬上病床時,於小獵人看來,不得不說,脫下那件衣服之後的瑪利亞,其女性的嫵媚足以迷倒一群好色的男人,但她不會,瑪利亞不會輕易接觸陌生人,就像當初對待陌生的獵人那般。
“你的身體......”
新生的肉具在瑪利亞的手掌里跳動,她甚至能感受到血液在內里高速流動的樣子,獵人的體質或許真的很好,至少以這只‘小可愛’的狀態來說。多余的顧慮應該會變成累贅,瑪利亞俯下身,鼻間涌上肉具的味道,不算太難受,她想。
舌尖輕輕點上前端,新生的敏感讓獵人下意識僵硬起來,但這樣無疑會牽動她身上交錯的傷口,事實證明,已經做到了,以至於她無可抑制的發出了悶哼聲。白色的腦袋輕輕晃動,瑪利亞無奈的看向小獵人,她伸手扣住小獵人的腰,硬生生的止住她的顫抖。
“不習慣這樣嗎?還是說?”
“沒,我只是太過於緊張....這樣的事...”
“和我交媾對你來說很困難?那我用手幫你好嗎?”
輕輕的聲音從下自上傳去,柔軟到快要融掉小獵人,她下意識搖頭,晃得跟個撥浪鼓一樣,開口直接否定了瑪利亞的猜想。而瑪利亞垂眸看向眼前一抖一抖的粗長肉具,心底無奈想著,就算你口頭上說著不願意,下身的表現也會把你剝光而推出去。
嘴唇再度親吻上充血發紅的頂端,瑪利亞看著眼前的恥部,慢慢將肉具含得更深,不適感傳來的同時也在為小獵人遞去極致的舒適。她下意識伸手撫摸瑪利亞的腦袋,但過後又覺得不妥,心底的尷尬讓她縮回手,隨後緊緊抓住床單。
幽暗的病房里,小獵人無法清晰的看見瑪利亞的神情,結合下身的舒適,關於她的臉龐在腦海中瘋狂閃出,愈發刺激著獵人的心神,她感覺她要泄身了,瑪利亞....不能這樣,但...真的好舒服。獵人被快感壓在罪惡的邊界上,無法自拔,只能被迫承受痛苦,明明不應該玷汙瑪利亞,身體卻完全做不出推開她的舉動,自己真是個敗類,她想。
白發美人就這樣伏在後輩的身下,用嘴巴一下一下的吸吮著肉具,給予她的後輩以最大化的快樂與安慰。不知不覺間,她的下身也開始有了變化,腿間的黏滑讓她不得不承認自己也隨之出現了生理反應。
“不用拘束自己....你可以射出來,別擔心我。”
瑪利亞的狀態總是讓人捉摸不定,一如現在話音落下,嘴部含住肉身的腔壓便急劇增長,獵人的狀態像是在崖邊艱難求生的雜草,被忽然到來的高潮給弄得瞬間崩潰。熱液從尖端噴射出來,涌進口腔里,獵人身下的腦袋輕輕一顫,隨後回復平靜,但吮吸所帶來的壓榨感持續不減,她發出舒適的低吟,發自內心去感嘆此番性事的愉悅。
“舒服嗎?我看你似乎很享受。”
“瑪利亞....嗯,很舒服,但你怎麼辦?”
獵人的語氣有些不對,就現狀態來說,兩人的行為應該就此停止,但瑪利亞從獵人的語氣里聽到了別樣意味,在後一秒,從自己身下流出的水液就告訴她真相是什麼。兩人在黑暗中相對無言,肉身並未疲軟,獵人隱藏在黑暗中的視线死死黏在瑪利亞的身上,獨屬於雌性荷爾蒙的幽香飄蕩在空氣中,給情欲的催發送上一曲伴奏。
“看來,有變化的人,不止你一個啊。”
瑪利亞的眼眸泛著光,那抹銀色在獵人還未理解透徹的瞬間便快速靠近,觸覺敏感的她下意識往後靠去,身體馬上被瑪利亞用手扣住,那股力氣大得恐怖,獵人覺得自己的肩膀快要被她捏碎,在類似於被動的接吻中,獵人聽到一陣布料褪下的聲音,在情欲支配之下,她自然知道瑪利亞是在干嘛,就算是痛也要拒絕她,獵人心里焦急的想著。
“瑪利亞,你不可以這樣,你是個...獵人!!!”
聲音咬牙切齒,瑪利亞愣住一秒,隨後輕輕笑出聲來,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
“獵人?我?那你呢?你也是獵人,剛剛和我做了什麼,還記得嗎?”
小獵人難以想象,瑪利亞是懷著怎樣的心情,來對她說出這樣的話,心里有什麼東西被瑪利亞緊緊握住,她用力思索,才堪堪得出結果,是命門,瑪利亞想要她的‘命’。下身依舊堅挺的肉身被一股熱氣包裹,熱液從上滴落到冠頭上,驚得她倒吸了口冷氣。
“瑪利亞!!!嘶——別!”
“唔...真的是,很大啊。”
瑪利亞坐在獵人的身上,兩人下身緊密的貼合在一起,她的穴腔盡管已經濕潤得不行,但兩人終歸還是第一次交合,處子之痛無法避免的來到了瑪利亞的身上,還未動作的空當,某種液體便從瑪利亞的體內順著交合處流了出來,積在獵人那起伏不定的小腹上。
空氣在這一瞬便凝固了,獵人和瑪利亞都知道那股氣息是什麼,血液,都是昔日在獵殺場上所最常見的東西,但此情此景的血腥氣是她們唯一一次無法激起戰欲的。瑪利亞就這樣雙手扣著獵人的肩膀,將她壓在身下,在周圍因為掙扎而堆起來的薄被掩住了她們的結合處,獵人不知道的是,瑪利亞一直在看著她,而她自己則目光躲閃。
“你在害怕些什麼?來,看著我。”
“瑪麗....亞....”
獵人無措的舉起手,她想著抱一抱身上的瑪利亞,但猶豫許久也只是虛扶著她的細腰,兩人的目光只對視了瞬間便又錯開,瑪利亞無奈的嘆息著,俯身吻住獵人的唇,與她廝磨著,下身也扭動起來,蜜穴里的汁液被肉具攪動著,水液聲隨之傳來。
對於欲望有關的事情,獵人還無法得心應手的去控制,她只能順著瑪利亞的動作而被動的承受著快感的包裹,罪惡感侵蝕著她的意識,與自己敬重的前輩發生關系是她所無法理解的,她甚至不知道瑪利亞為何會這樣做,明明無視掉她的肉身就好。先前說出要抗拒的決心,在瑪利亞傳來的低語中支離破碎。
“做的很好,放輕松,啊,你頂到我了,進得好深。”
沾滿愛液的冠頭在這一聲聲松軟的低喘中頂弄到最深處,快感逐步侵占了她的理智,又一次,她下意識收緊了雙手,扣住瑪利亞的腰自顧自動了起來,好在瑪利亞也不介意獵人的行為,不然,每一位獵人暗藏在後腰的短刀便會抵到她的脖子上。
“瑪利亞,瑪利亞.....我的....瑪利亞....”
身上的美人隨著自己的動作而輕輕晃動,被獵衣約束在布料之下的曼妙身材在此刻顯露出來,像只精靈,獵人在恍恍惚惚中覺得,雖然她看不清楚,但一定很漂亮,瑪利亞的樣子,做什麼都漂亮,是這樣的吧。
她說了出來,將瑪利亞占為己有的話語,在常人看來匪夷所思,或許在平常日子里,別人這樣對她說話,只會收到無視和鄙夷吧。謝天謝地,瑪利亞沒有斥責她,現在的她也沉溺在肉欲里,至少現在,瑪利亞不會變得冷淡,她會低頭親吻獵人,會低聲夸贊獵人的肉身和性技,這一切都太虛幻,但獵人想要沉溺在里面,哪怕是假的,也想。
獵人埋頭靠在瑪利亞的胸前,透過布料吸著她的體香,扶著腰肢的雙手逐漸滑上去,直至用力摟住身體,她緊張得摟了一陣便心虛的松開手,而瑪利亞卻直接俯身抱住了她,肉臀更加快速的撞向獵人的腰,肉穴不舍的絞緊肉棒。
“抱緊我,沒事的,你可以射出來,不用擔心。”
“呃....對不起...真的...啊啊——”
年輕的獵人失敗了,她終究還是抵抗不住如猛獸般的快感,洪流徹底摧毀了她的理性,支配著獵人的身體,讓她放開自己的枷鎖用力摟緊懷里的人,兩人的腰臀在一次用力的撞擊中緊密貼合,瑪利亞在這一瞬間被送上了高潮,那股熱液帶著異樣的溫度,涌進她的宮房里。
“啊啊啊啊,就是這樣,對....射出來,放松你的身體....”
瑪利亞伸手摟住獵人的腦袋,身體小幅度的顫抖著承接她的精液,有那麼一瞬間瑪利亞還在擔心獵人的身體做這樣劇烈的運動會不會復發,好在事後她起身的瞬間發現並無大礙。溫存的時間並不多,瑪利亞深知療養院里的輪班時間,想必剛剛的動靜可能引起了注意,她動了動手,撐在獵人身側翻身下床,脫離了堵塞的蜜穴慢慢流出白濁,順著她修長雪白的大腿流下,瑪利亞並沒有在意,她撿起衣服飛快穿上,須臾瞬間便回到了曾經那個獵人瑪利亞,讓小獵人一陣恍惚。
“你好好休息,我該走了。”
獵人想要說些什麼,她下意識伸手想要拉住瑪利亞,但瑪利亞已經步履快速的拉開門走了出去,抓了個空的獵人沒有放下手,目光望著重新閉合上的門,久久沒能挪開。
“瑪利亞......”
走出門外的瑪利亞並未急急離去,身下粘得一塌糊塗她都來不及考慮便被鋪天蓋地的悲傷掩埋,女人靠在緊鎖的門上,天花板撒下蒼白的燈光,和她的心情一樣蒼白。這是第一次,或許也是最後一次,瑪利亞無法再糾結於獵人之間的情感,她們之間的鴻溝被逐漸築起,已經無法跨越。隱藏在圍巾之下情緒波動著,直到遠處腳步聲的拉進才變回平淡。
不知是獵人的體質好,還是瑪利亞給予的福利太過厚重,她恢復得很快,眨眼間便回到了曾經那個足以浴血沙場的獵人。至於瑪利亞,從那天夜里開始,便沒再碰見過她,這讓獵人難免有些疑惑,她去了研究大廳,去了訓練場,也去探尋了實驗室之類瑪利亞可能會出現的地方,但很可惜,無功而返。
獵人坐在自己房間的窗台上,她抬頭看著天際上高高懸掛著的滿月,總覺得一個人看,好孤單啊,瑪利亞在做什麼呢?為什麼找不到她?在又深又長的夜里,一切疑惑都無聲消散在她的心底,再無起伏。
“你在哪?”
瑪利亞並沒有消失,她只是在刻意躲避與獵人接觸,下定決心與一個人切斷關系很困難,她擔心自己再次面對獵人,會像那日在病房前一樣,狼狽不堪。
今天是滿月,荒郊外的惡靈肆意游蕩,組織里的燈火也不再通明,瑪利亞站在窗台前,視线並未放在那輪滿月上,而是看著距離十幾米以外的另一間房的窗戶,那個女孩,此刻正安安靜靜的坐在那,觀賞著夜景。
“......”
她貪心的看了幾秒,隨後默默拉上陽簾,將房屋內的月光盡數隔離在外。
“瑪利亞,行動准備得怎麼樣?”
格曼翻看著近幾日的實驗數據,在並未發覺自己想要的數據而將其扔在桌上時,向瑪利亞詢問,最近幾天的她變得格外喜歡沉默,無事的時候就會獨自隱匿在陰暗的地方,很難讓人不在意,原本的她不應如此。
“老師,不必擔心,我們准備得很好,斥候小組已經處理妥當。”
“嗯?也好,你回去休息吧,我看你的狀態似乎並不是很正常。”
他並沒有繼續說,兩人心知肚明,瑪利亞應答後轉身離開工作室,格曼看著那個高挑的背影,濃郁的孤寂感纏繞著她,年長者看著自己的學生,無奈的搖頭。她平靜的走在路上,但並不是去往房間的路,她就這樣沒頭沒腦的來到訓練場。
“瑪利亞!!!”
女人的身體一頓,她轉身看去,那個女孩站在不遠處,她滿身是灰,似乎剛從外面出任務回來,還沒等瑪利亞反應過來,小獵人便快步走到她面前,突然的靠近讓她無所適從,面巾之下的薄唇抿在一起。
“你去哪了啊?為什麼我總是找不到你?嗯?說說話啊?”
獵人自顧自說了一通話,好半天才知道瑪利亞連招呼都沒回應,有那麼一瞬間她感覺自己像個自娛自樂的小丑,但她眼下的關注點並不在那。瑪利亞的表情深沉,自始至終都是以一幅冷漠的面容看著自己,獵人在她的眼里甚至讀不出任何情感。
“........”
沉默,如出一轍,瑪利亞才驚覺,自己到現在連一句話都沒有出口,但現在似乎,除了沉默以外,她沒辦法再說出什麼,怕一出聲,就會把努力付諸東流,她玩不起。獵人直勾勾的看著她,但她就是一幅平靜的面容,讓獵人原本攢下來的很多話都沒能說出口。
“瑪利亞?你怎麼了?說說話啊?”
“......你想讓我說什麼?”
“啊?”
獵人被瑪利亞突如其來的反問給噎住,她語塞,不知道該怎麼反應,現在的瑪利亞不是那天的她,那個溫柔得像日陽一般的瑪利亞,突然就像夢境一樣虛幻,但獵人又不得不承認,眼前的人,確確實實,是她,那個願意幫助自己,願意教自己的瑪利亞...
“獵人,做好你分內的事,不要在這浪費時間....”
瑪利亞冷冷的說出這句話,而後停頓了半分,又補上一句
“不要浪費我的時間。”
“?!什.....”
瑪利亞拋下這句話後就轉身准備離開,卻被獵人伸手硬生生的拉住,她轉頭看去,發現獵人的眼眶通紅,像是和自己有著什麼深仇大恨一樣
“你說什麼?!瑪利亞!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我很清楚自己在說什麼,獵人,請你放開我。”
小獵人被這樣充滿距離感的話語給氣到發顫,握住瑪利亞手腕的力道也在不受控制的增加,縱使是這樣,瑪利亞的表情也沒有出現一絲波動,平靜的目光看著獵人,像是在看一個天大的笑話。
瑪利亞低頭看著自己的手腕,她沉默著拉開獵人的手掌,准備轉身離去,下一刻便聽到了她最不願意從獵人口中說出的話。
“我只是想好好對自己的行為負責,瑪利亞。”
“你不需要做什麼,好好完成你作為一個獵人該做的事就好。”
“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瑪利亞,這不是你,那個熱心善良的瑪利亞去哪了?你忘了曾經我們站在這里,你專心的教我如何使用武器嗎?你忘了那天我們一同出行時你向我宣揚組織里的教條了嗎?你難道忘了那天晚上,我重傷蘇醒過的時候?!”
“抱歉,我很忙,不要再浪費我的時間了。”
瑪利亞轉身離去,獵人望著那個背影氣得跳腳,又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委屈和憤怒涌上心頭,她直接切入重點去拷問了瑪利亞的內心
“難道,那天晚上你和我交媾,只是單純用我來發泄你的欲望?”
女人的身影一頓,像是在思索,又像是在默認,但獵人更願意聽到她否認的答案,可惜不是,瑪利亞給出了答案,但模棱兩可,卻足以證明那是真的,她說
“如果你願意堅信這個答案,那我就是你想的那樣。”
“瑪!利!亞!”
你會後悔的,求求你,不要這樣,否定它,不要離開我.....
瑪利亞離開了,毫無猶豫的樣子讓獵人的心徹底碎掉,她過了那麼久終於有這一次機會能遇到瑪利亞,明明可以把話語都說明白,但為什麼瑪利亞像是變了個人一樣.....
她說的那些話又是什麼意思,為什麼自己覺得她怎麼樣就是怎麼樣?這樣有辱人格的事情為什麼會那麼坦然的回應?瑪利亞到底有沒有喜歡過自己,哪怕一會,或許是真的,那一夜激情的性事,或許只是自己身為女孩而剛好因為異變長出了肉身,提起了她的興趣。
“哈哈哈......”
瑪利亞靠在遠處的一顆大樹後,她取下自己的手套,用手指擦拭帽檐低下沾著淚滴的眼眸,指尖的水滴遠沒有那夜的白濁滾燙,卻比它要沉重許多,女人嘆了口氣,她甩掉手上的淚水,液滴落到地上,無聲融入漆黑的泥土里,同時被埋葬的,還有她的心。
“對不起......”
自決裂那天開始,瑪利亞與獵人的命運便不再相關聯,現世的一切都被切斷。獵人退出了組織,背著她的長刀去外面流浪,救濟那些,需要幫助且深受水火的人。
瑪利亞像換了個人格一樣,她變得沉默寡言,行動迅速利落,毫不留情且堅決的運行上級布下的每一個指令,強烈到窒息的距離感讓同行不敢靠近。孤僻,在那以後成為了瑪利亞的代名詞,曾經留意過那位獵人和瑪利亞關系的人更是為之嘆息。
“瑪利亞,行動要准備開始了,你還有什麼想法嗎?”
瑪利亞沉默的看著眼前的資料,上面全是接下來漁村行動的怪物組成檔案,還有她們的行動方案,漁村地形圖,這些數據她都爛熟於心,但還是抵不過格曼的再三詢問,就像那會,他總是這樣善於利用言語,呵呵。
格曼倒不在意瑪利亞怎麼樣,他看著桌面上的圖片,那里有著人鬼不如的怪物,但為什麼會與人相關呢?漁村平民與教會並未有過多的瓜葛,實驗室的藥物去向總是無從得知,漁村人口頻頻下降,野心家的陰謀總是會敗露在某一個不經意的細節,不是嗎?
在銷毀證據這一欄的計劃里,瑪利亞,他的愛徒,也只是一個便於切割的柳葉刀罷了,畢竟,冷血無情,人心真正的恐怖,不過這四個字而已。身後的人已經准備就緒,格曼大手一揮,漁村行動拉開序幕,而瑪利亞,終究會見到幕後那場血腥與人性的藍圖。
獵人站在離海岸线數十米處的礁石上,帶著血腥味的海風見縫插針的鑽進瑪利亞的圍巾里,灌入她的鼻腔,她無意識的側目看向遠處無邊無際的黑海,須臾間便動身跳下礁石,消失在岩石之上。
“瑪利亞,去吧,開辟戰場。”
“好,我會完成您的命令。”
這是瑪利亞在融入戰場時最後留下的一句話,正如她將利刃切斷怪物那般無情且迅速。格曼佇在懸崖上看著瑪利亞的身影融入黑暗,他很滿意,在排除其他因素的情況下,這才是一個真正的工具所應有的狀態。
村莊里寂靜無聲,瑪利亞在外圍給同伴分配了指令,便分開去往各個區位進行偵查,她因為自身能力的原因,被安排到了主干道,這里的風毫無道理的流動著,氣流嗡動著讓瑪利亞不得不停下腳步才能去傾聽周身的響聲。
她聽格曼說,村里的人已經被安排遷移,就算發生大規模戰斗也無需考慮建築物的問題,但眼下,視线里的建築物已經殘破得不像樣,瑪利亞甚至覺得風要是再大一些,這些枯枝落葉一樣的房屋就會倒塌,看起來似乎早早就無人居住。
總感覺不對勁,但瑪利亞又不知道問題出在哪,理性告訴她,聽從老師的命令就好,她得這樣做,計劃不能因為她的拖延而停下。女人收回心神,她閉眼認真傾聽了起來,遠處傳來打斗的聲音,有刀刃切割進肉的悶響,也有鋒利之間碰撞的嗡鳴聲,看起來只有她還沒遇到敵人了。
獵人一路往前走去,直到盡頭,那里搭建著一處相比其他房屋要更具規格的屋子,看起來,像是村長的住所,也或許是因為建材的緣故,這座高大的屋子並未受到多少環境的摧殘,她推門走入,里面一片漆黑。
“.......”
哐當!
一聲響動,打破了環境之間詭異的平衡,瑪利亞猛的集中精力,握緊手里的長刀徑直往聲源處投射去。毫秒間,她聽到了一個孩童的悶哼聲,刀劍刺入肉體的響聲,劍刃鉗進泥土里的響聲.....空氣里有著若有若無的喘息聲,還有突然放大的血腥氣,瑪利亞皺起眉頭,准備去收回自己的武器。
“咳...你...好啊...”
適應了黑暗的眼眸看清了眼前的景象,瑪利亞的身形一頓,她愣在原地。視线里是一處狹隘的牆角,一個女孩子,不對,不如說是一個半人半怪物的生物靠在那里,瑪利亞的洛陽直直的貫穿了它的腹部,也把她釘死在角落里,無法動彈。
這個女孩在曾經似乎有一頭柔順的黑色長發,但現在發絲上盡是粘稠惡臭的液體,昔日里稚嫩的臉龐也出現了畸形異變,扭曲得令人作嘔,她,或者是它,的身體背部長著幾條不長的觸手,但此刻盡數無力的耷拉在地板上。
“......”
瑪利亞有些混亂,她不知道該怎麼說話,此刻她似乎應該扮演一個聆聽者,但她又無法確定這個生物是否會對自己產生威脅。
“不要....怕我.....我只是個....孩子....”
隱藏在凌亂發絲下的嘴唇嗡動著傳來低低的聲音,像是在請求,又像是在躲避什麼。她察覺到是這個東西在害怕自己,而不是自己在害怕她,為什麼怪物會說話,為什麼會有人形態摻雜在其中,追尋疑惑的導火索引導瑪利亞開口
“你是....人?”
瑪利亞斟酌了須臾,便帶著探索的意味去詢問她,最後....得到了承認的應答。腦袋一瞬間嗡鳴,她沒有思考這個回答是否為自己的幻聽,或許是怪物在心靈引導她,亦或者是什麼,但眼眸所見卻告訴她,這就是事實。
女人忍耐著血腥臭氣,她半跪到女孩的面前,用手撩開她無力整理的頭發。
“你...孩子,你怎麼會變成這樣?”
“姐姐?我可以...唔...嘶...”
她就這樣靜靜的半跪在哪,聽著女孩斷斷續續的說著,關於自己,和她的家,以及這座村子的事情,以及,教會研究的藥物去向和漁村事件的真相。
‘你或許會好奇為什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情,究竟是什麼把一個相安無事還能自給自足的漁村逼到地獄,權力與欲望之間的交易往往凌駕於人權之上,我們的生命是廉價的,在教會來說,一個無法對教會奉獻出哪怕是一分錢的平民,在他們眼里都是廉價的。我的家庭原本生活美滿,父親白日出海打魚,晚間母親用魚獲處理飯食,日復一日,而後年復一年。直到那一天,那位像你這般穿著的中年男人出現在村子里,他們徑直走到我的家,把我的父親帶走,然後是母親,再然後是村子里的人,直到現在。他們將變成怪物的...我的家人,我的朋友們,扔回村子里,然後那些怪物到處咬人,殺人,像瘟疫一樣帶著傳染性。’
“呐呐,姐姐,你看呀,我們,什麼也沒有了,你....放過我們好不好,我們真的沒有什麼能再奉獻給教堂啦...村子里已經沒人了啊,連魚都打不了了呢....明天,該吃什麼好呢?”
女孩在閉上雙眼前僅僅留下了這句話,瑪利亞沉默著聽完了她的故事,將所有的线索都串聯起來,組成龐大幕後的血腥真相。格曼將所有的藥物實驗都傾注在漁村里面,實驗的半成品而產生的怪物便被扔回漁村,優秀的數據被打印成紙張,傳到格曼的手里,也傳到瑪利亞的手里,她恍然驚覺,自己手里閱讀過的數據是漁村平民一個個用生命換來的。
可惜她無法感到高興,這不是那種自願奉獻科學的畫面,她看著眼前已經失去呼吸的女孩,她受到了感染,如果再晚一些,就會被徹底同化成怪物那種丑惡的模樣,前前後後,終歸都離不開死亡,瑪利亞的出現只是讓她早日得到了解脫,僅此而已。
她拔出自己的洛陽,利刃抽出血肉的聲音伴隨著男人女人被拉走時的哭喊,孩童的慘叫,盡數涌進她的大腦里,手里的刀哐當一聲掉在地上,她舉起手看著自己早已經被鮮血染黑的手套,她突然是那麼厭惡自己的雙手,是她自己讓它們染上了鮮血,她無法接受漁村里的敵人是平民所致,更加無法接受漁村之外的怪物也是由平民所變,但無論後者有多虛假,前者的真實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
“對不起...對不起...”
那天,漁村行動圓滿結束,在所有人都走入宴會廳慶祝的時候,瑪利亞獨自一人默默的離開了工坊,她去了漁村,到一處偏僻的角落,那里簡單埋藏著一個小女孩的屍體,按照真相串聯而來的线索,這個孩子應該是漁村村長的女兒。
在離岸很遠的一處小山坡上,瑪利亞將裹屍布里的女孩輕輕埋葬,豎起的簡易墓碑又不知道該雕刻什麼,她拆下手里的洛陽,思索了許久才用佩刀在墓碑上雕出一束花的刻印,黃玫瑰。當黑土覆蓋上那個孩子的身體時,她的心髒被狠狠的揪了一把,絞痛與心酸並行纏繞著瑪利亞,壓得她快要喘不過氣來。
一柄組合雙刃被遺棄在這座再無人煙的漁村枯井里,瑪利亞垂眸靜靜的看著它下墜,連帶著墜落的,還有她的一腔熱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