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四 重繞 Rewind Epilogue]\r

　　 >>Day 3\r

　　 「最後備注：人格重啟的倒計時四小時三十分鍾已結束。」\r

　　 \r

　　 他的眼前一片黑暗。睜開雙眼，他看見白得刺眼的熟悉的天花板。陽光穿透虛掩著的窗戶，為斗室帶來一爿光明。“這是……我的寢室。”提督平躺著，先向右側看過去，自己的軍帽軍服掛在旁邊的衣架上，應該是洗過了。然後他稍稍抬起頭，映入眼簾的是一個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身影——\r

　　 粉發的少女坐在床邊，低著頭，呼吸平穩而均勻，身體隨之微微晃動。她經過剛才那個不眠之夜，又來為司令官守夜，近乎兩天三夜的不眠使她終於體力不支，在日出前睡去了。他看看左手邊床頭的鬧鍾，已經有兩天的時間在他渾然不覺中流逝了。\r

　　 他仿佛懂了一切。他迅速地起床——身體變得前所未有的輕盈，如同發燒時人的感覺那樣——然後將自己最忠實也最得力的部下放在被子上。她熟睡的臉龐看上去無憂無慮，實際上她和許多同伴為了處理松風的傷勢而忙了快兩個小時，一直操心到睡著為止。\r

　　 “也應該休息了。”看著酣睡的部下，他走出房間。清晨的走廊里寂靜無聲。對不知自己死而復生的他，新的一頁已經翻開，真相也漸漸向他展開。\r

　　 \r

　　 直到在司令的床上醒來，不知火才意識到之前發生過什麼。“……真的是羞死人了……”想象著自己被醒來的司令如何溫柔地抱上床，又可能做了些什麼，不知火把臉埋在司令的枕頭里來藏住自己的緋紅的臉頰。枕頭上有著司令的味道，男性頭發的些許汗味令她欲罷不能。她最終還是從想入非非中清醒過來，起身走向食堂，早飯時間已經快結束了。她推開食堂的門，卻發現所有人都在等著她，甚至連病床都抬了進來。松風因為摔出了腦震蕩，戴著護具，在與姐妹們說笑，而朝風依然戴著那頂小禮帽，藏青的禮帽和水藍色的蝴蝶結配在一起，在亞麻色的頭發上顯得特別滑稽。\r

　　 “這兩天發生的事情我都知道了。”坐在部下們的中央，提督的身高鶴立雞群，他直接看向不知火說道，“今天凌晨的事情會當做非法入侵上報，還請幫我記錄一下受害者和目擊證人的證詞。”\r

　　 不知火注意到了司令自稱的變化（*ぼくBoku→おれOre，使用了相對粗獷的男性自稱，按照往常翻譯成‘老子我’會顯得比較奇怪，故皆用“我”表示，作者注），稍微覺得有點奇怪，更不用說司令從來沒有分配給她們文書任務過，但她順著他的話說了下去：“這是新型任務麼？”\r

　　 “意外的在這個時候遲鈍了……不愧是火姐，這就是說——”\r

　　 “這就是說，不知火是本鎮守府的第一位秘書艦。”他扶正帽子，接著說，“作為我的第一位艦娘和本鎮守府最高等級艦娘，你來擔任第一位秘書艦也是理所當然的。不過大家大可放心，所有人都有機會……”向遲到的孩子解釋了一通秘書艦的職責之後，提督提出了早飯時間的最後一個問題：“是誰發現了我床底下的吉他？還擦干淨了？”\r

　　 沉默，所有人面面相覷。床底的抽屜並不方便在值班的時候打開，想來答案只有一種可能——\r

　　 “侵入者？確實是重雷裝……什麼來著的。”凌晨時被叫醒迷迷糊糊去巡邏的清霜這樣回答。“雷巡北上。很有意思的是……”早霜在旁補充，語速慢卻有力。而其原因正在於朝霜接下去所說的：“和特勤艦隊的‘魔王’同型號，驚人的戰斗力也很相似。而且能夠在這種時候處於戰斗狀態，不會吧……”\r

　　 “不過戰斗狀態對上非戰斗狀態其實沒法判定等級什麼的吧。”提督提出質疑，“再者為何特勤艦隊的提督兼旗艦會來夜襲一個偏僻的後勤管理處，根本沒有理由。她可是有准將的軍銜，要來也不會自己上陣。”\r

　　 說來奇怪的一點，就是那孩子的去向。提督自己心里思忖著，如果去了預定的前线某處，那麼按照她的性格以及和這里的同伴的關系，不會三個晚上都不進行通訊，那里的訓練強度也並沒有強到完全沒什麼自由時間。皋月所在的鎮守府能讓她一周與同伴們聯系三次，那麼那孩子應該也能做到這一點。於是他發問：“你們有人嘗試過在網絡中聯系霞麼？”\r

　　 “失敗了。一定是前线網絡不穩定吧。”不知火在提督昏迷後不久就嘗試進行聯系，但是得到了令人沮喪的效果。“我還忘了這種可能性。”他反省自己的思考不周密，不過還有另一種可能，概率極小的可能——她就身處特勤艦隊。\r

　　 可是這所有一切的巧合都重合在了一起，這究竟是不是巧合呢？沒人能解答。\r

　　 \r

　　 \r

　　 >>Day 4\r

　　 “祝你好運。”反復確認了總部下達的文件，提督確定了此鎮守府的間宮即將回到總部接受進一步培訓然後前往前线的命令，並向她告別。\r

　　 站在舷梯上的間宮向前來送別的鎮守府全員揮手作別，踏上無人駕駛飛機。她記住了所有人心懷感激和祝福的眼神，卻也將忘記。隨後簡易舷梯被收上飛機，艙門隨之自動關閉，一架大型運輸機載著唯一的乘客和大量的戰備資源，也就是鎮守府全員不斷出擊獲得的戰果飛向黃昏的天空。乘客並不心急，她深知已經沒有什麼能夠阻攔她對自由的追求了。於是她放下這幾天辛勤工作——表面上的和背地里的——帶來的辛苦和緊張，從容地睡在座椅上。\r

　　 零時，飛機正沿著航线向總部平穩地在萬米高空飛行，機內一片寂靜。廚娘正放心地在飛行員座椅上熟睡，而全自動駕駛系統正為她效命。從上級的回復來看，她毫無差池地完成了所有任務。一切正朝著她期望的方向發展著。\r

　　 突然從機身傳來了劇烈的響聲。精英監視員憑著條件反射從座位上彈起，發現機頭抬起，她立刻開始手動操縱警報大作的飛機。軍方用的無人駕駛飛機為了以防萬一，依然有手動駕駛的功能，以防資源運輸不能全自動完成的意外情況。而艦娘們則從誕生之日起就具備操縱運輸機的技能知識和能力。間宮開始走馬燈般回想飛機的整備情況。機艙內並沒有失壓的情況，飛機也並不缺油，貨物的運載也由“精英後勤管理者”們完成了，航线不在會被深海的武器攻擊到的范圍，看似沒有任何問題。她拼死地推著操縱杆試圖使飛機恢復水平位置，但是一切正向著最糟糕的情況發展，她的努力徒勞無功，飛機不僅不斷下落，而且在逐漸朝著垂直方向轉動，迅速接近了失速狀態。\r

　　 “這樣的事情竟會發生在我身上……”此刻她的思維無比清晰，這是上級或是魔王方面殺人滅口的行徑，“總部收到請回答，這里是M38無人駕駛運輸機，緊急事態，飛機——”\r

　　 然後一切重歸寂靜。飛機運載的燃油發生了劇烈的爆炸。夜空中閃爍著巨大的火球，在刹那的燦爛後四分五裂，向下無助地墜落。一如間宮的希望一樣，瞬間的燦爛之後，絕望的黑夜永遠吞噬了她。\r

　　 \r

　　 M島上自然沒有人知道究竟是怎樣的操作使得一架完全按照規章制度運轉的飛機失事。就連當事人都不知道，她被注入了病毒程序，能夠使她在綁貨物上的高韌度捆繩上做了手腳而不被其他人發現，這和她一直以來的搭檔暫時無法工作也有關系，因為缺少了一個檢查者。只需要一個合適的時機使貨物移位，飛機失衡，發生劇烈碰撞，裝滿燃油的飛機的大規模爆炸便在所難免。她現在只是在日常的反潛任務中，戴著妹妹的滑稽的小禮帽，一邊擔心著病榻上的妹妹的安全罷了。\r

　　 \r

　　 時間回到當天早上，淺井晃吃完早飯，一如既往地回到辦公室閱讀今天的軍內早報電子版，看到了某架大型運輸機失事的報道。失事位置靠近海岸线，距離廚娘的航线很遠，且國內的深海教反軍方武裝已經宣稱制造了本次襲擊。於是他雖做了祈福，卻也稍稍寬慰了一點，至少不是自己的部下死去。\r

　　 他對軍內報紙上痛斥深海教徒的說辭已經麻木了，真的是聽到耳朵起繭，但他對於深海教的痛恨卻如同地獄之火一樣一直在燃燒。為什麼一直難以控制這群人的力量呢？幾次大規模圍剿作戰已經完成，總司令甚至都百忙之中抽出時間親自參與了公開處決邪教徒，但沒有什麼手段達到了最終的目的。大家都說，軍中無疑有背叛者——若是這樣，必須在軍中找出這些禍患，但直到現在，憲兵隊的調查依然沒有什麼進展。\r

　　 深海教這種東西，說來實在是可恨而可笑的。它們的教義是認為深海棲艦是神派來糾正人類，懲罰人類，肅清人類以淨化地球的“神的使徒”——然則教徒為什麼不自殺來證明教義的正確呢？還是因為他們因為信教而覺得自己是高人一等的不會被消滅的人呢？這樣的雙重標准真是流行，以至於在向信徒籌資之外，他們有穩定的資金來源，甚至可以打造私人武裝力量。雖然在亂世也不奇怪，但是他們的這支武裝給軍隊造成的麻煩確實有點大了，幾次殲滅戰之後仍然有難纏的有生力量。\r

　　 軍中很多人確實希望這些邪教徒早日被肅清干淨，因為他們欠下的血債早就不夠還了；也有的人在為將來做准備，也許出於養寇自保的心理，或是認同他們的教義，在為他們提供無形有形的便利。淺井自然屬於前者，因為——“老師……他們又開始禍患四方了，又有人因為他們的暴行離世了。不知前輩的在天之靈現在如何……”\r

　　 \r

　　 \r

　　 格拉芙給魔王端來德式早餐和必不可少的咖啡的時候，魔王打了個巨大的噴嚏，差點把眼前武藏寫的戰果報告給震飛。格拉芙只當這是長途跋涉後的正常反應，沒有在意。\r

　　 “Caesar，先不要走。”魔王用代號稱呼齊柏林，讓她停下了腳步，“讓Suzuhana來我這里簽約，還有，告訴TK有些不太對勁的事情發生了。”\r

　　 看到同樣的飛機失事新聞，魔王斷定間宮已被滅口。新聞所示的空難地點只不過是謠言，或是測定失誤，為的就是掩蓋真相，魔王雖是當局者，但也看穿了這一點，不過她靠的並不完全是直覺，而是主要靠黏在間宮衣服上的傳感器。\r

　　 “……根本沒有必要將她滅口，就算她知道那麼多，她進入人類社會後也將活在全艦隊網絡的監視下，同樣可以強行用第二定律壓制……莫非真的因為第零定律的效果，前三條定律開始產生了灰色地帶？又是一例可能的例外嗎？我無法觀測到的例外被叔叔觀測到了，從而對其處以極刑？”魔王思索著所有的可能性，堡壘作戰指揮中心內現在只有她一人，寂靜無聲。叩擊的聲音傳來，通過虹膜驗證的藍灰色少女走入了大廳。\r

　　 “在這里簽上自己的名字和認證編號，你就是特勤艦隊監聽組的一員了，反正也只有格拉芙不是。”魔王掏出契約放在桌上，雙手撐桌置於面前，看向被“蠱惑”的少女說，“所有和我簽訂契約的人，都得聽我講一個故事，一個漫長的故事。先讓我把今天的出擊和監聽任務分配完，你就休息吧。”\r

　　 “在此之前，請先告訴我……”簽完字的少女焦急不已，心情全部寫在了愁眉不展的臉上。\r

　　 “他現在沒事了，生龍活虎著呢，昨天你應該就知道了一二吧。”魔王率直地笑了起來，開始絮絮叨叨地聊起了後輩的事情，“我還把他那把吉他給好好護理了一下，從吉他套子的落灰上看，他得有兩個月沒碰了，也就是說雖然帶來了M島但從來沒彈過，是吧？可惜了，他是個有藝術細胞的人，不像我。看來他之前真的是心死了。”\r

　　 “心死了？！究竟是怎麼一回事？”聽到了和自己認知當中的司令官完全不符合的評論，霞將簽完字的筆放下大吃一驚，立刻追問。\r

　　 “別急嘛，接下來我要講的正是這個。”\r

　　 故事開始了。起初少女饒有興致地聽著，漸漸地，少女眼中的光芒隨著意中人的出場而黯淡了，然而在故事的結尾，她又重新煥發了眼中的光芒。\r

　　 “如何？是時候放下所有的戒備了吧？”\r

　　 “願為您效勞！”不知不覺中，霞已經完全為這個故事的主角傾倒，表現出了朝潮一般的忠誠。\r

　　 “這就對了嘛。這也是為了後輩好，你可要記住這一點。”魔王擺出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看向完全被自己“騙倒”的愛慕著後輩的驅逐艦。\r

　　 \r

　　 >>Day4\r

　　 魔王講完故事，注意到自己的電子郵箱里有2封未讀郵件。\r

　　 \r

　　 其一 收信時間昨日一九三五\r

　　 M.F.K.：\r

　　 “科學的前提是人類的欲望。”“權力意志乃是生命的象征。”弗雷德里希尼采如是說。這人類欲望的本身，依這瘋子的觀點，正是生命。而該死的科學不應該為權力服務。你無疑知道我為什麼發來這封郵件，請稍作准備，以備不測。弗蘭肯斯坦敬上\r

　　 \r

　　 其二 收信時間今日一零零零\r

　　 北上真央准將：\r

　　 今日作戰結束後，特勤艦隊及海上堡壘赴北方AL海域協同幌筵島鎮守府和擇捉島警備府艦隊作戰，務必摧毀敵方北方中樞之一的荷蘭港飛機場。該飛機場的防御體系和自動回復機制有待進一步研究。對深海作戰軍總部\r

　　 \r

　　 “Suzuhana，暴風雪要來了。”\r

　　 “什麼？”驅逐艦一時沒有反應過來。\r

　　 “我還真的沒去過北方作戰。”魔王攤開雙手，放在桌上，向特勤艦隊全員發令，“收兵歸隊。准備前往北方AL海域。”她是一名准將，是一名士兵，更是一名艦娘。她必須執行任務，為了更大的利益。\r

　　 \r

　　 作者注：\r

　　 本文采用的機器人三定律與國外主流版本有些許不同，不同處在於第零定律由阿西莫夫在1985年補充的“機器人不得傷害人類這族群，或因不作為(袖手旁觀)使人類這族群受到傷害。”變為“機器人必須保護人類的整體利益不受傷害，其它三條定律都是在這一前提下才能成立。”個人認為後者在不毀原意的基礎上，表述較前者更為清晰，且奠定了第零定律的基礎地位，故采用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