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卷1 3.3 Unforgiven(決不饒恕)
西歷2006年8月31日09:40
地球 太平洋 夏威夷群島西北面 “空軍一號”會議室
“我建議和入侵者談判。”
“我得提醒你,我們還沒破譯他們的語言。我們無法和他們展開對話,而且我認為我們最好把這些人當成死士,他們對我們說出的唯一的話可能是‘某某萬歲!’……”
“他們數量不可能超過5人,強攻駕駛艙是個不錯的選擇。”
“‘空軍一號’上不放炸藥!從來都沒有!那道門用子彈是打不開的,”
“等會……那道門朝通訊室側設置的密碼鎖難道是擺設麼?”
“那個密碼鎖只能在普通情況下使用。我們考慮過敵人逼迫機組從外面輸密碼的情況——一旦宣布‘紅色警戒’的緊急狀態,兩邊的密碼鎖就都沒用了,門只能從內側開。”
“組織突擊隊,在准備好突擊的瞬間聯絡朱利亞斯上校,讓她把門打開。”
“你忘記福瑞特工的事兒了麼?如果上校被下毒或者施了法術,她不會聽我們的,反而會幫入侵者……”
一群人就在和駕駛艙相隔不到50米的位置討論該怎麼攻入那個地方,讓也被邀請過來交換意見的夏普感覺這就像是一場演習。
在聽完了不少人的意見後,他開口道:“我覺得我們的考慮方向錯了——我們還不知道駕駛艙里到底是個什麼情況,我們不知道入侵者有多少人,有什麼程度的武裝……當然他們很有可能已經攜帶了我們自己技術打造的武器……他們的目標是什麼?他們有沒有萬一失敗能從空中安全撤退的計劃……”
海軍部長因為緊張而說出挖苦的話:“你可以自己去問他們啊?”
夏普沒被激怒,因為他知道對方從未參加過真正的戰斗。夏普抱起胳膊來說:“我們問不了他們本人,但他們做了什麼我們是知道的……我想我們不如從昨天的事來反推一下——他們往你的菜里下了‘毒’,對吧,總統先生?”
免提狀態的內线電話里傳來洛根的聲音:“是的。”
“但那個毒只讓你的女兒嘔吐了一小時……我懷疑這是個差錯。”
國家安全顧問點點頭說:“我也同意。那些‘毒物’根本算不上毒物……給人一種在玩巫術的感覺……”
“恐怕這是真的巫術,但玩錯了。你看,我們的部隊已經在‘門’對面發現了至少5種絕對有別於地球的生物,植物和動物都有。所以敵人的特工可能試圖在地球這邊配制他們常用的毒物,但由於兩個世界的材料不完全相同,所以只配出了對兒童有效的催吐劑……”
溫特皺著眉頭說:“他們有沒有可能就是想讓總統從EZ-32000轉移到EZ-33000上?”
“兩架飛機有什麼可以利用的關鍵的不同麼?”
溫特聳聳肩說:“沒有……嗯,而且我想起來,總統堅持要去日本是個臨時想法,只要總統一念之差決定返回華盛頓,他們的努力就全白費了。”
“是這樣……所以總統先生,不論昨晚的下毒到底是想殺你還是操控你,那很有可能是他們的第一方案,可是玩砸了,然而由於洛根總統堅持按原計劃去夏威夷,再去日本,他們……”
夏普突然止住話,似乎想到了什麼。
“怎麼?”
“夏威夷……日本……”老人念叨著這兩個地名,“……我記得,特工艾瑪•福瑞發瘋開始打自己人的事情是發生在飛機返航之後吧?”
“是的,”辦公室里的洛根對著電話說道,“那是我下的令。而你建議直接返回安德魯斯,記得麼勞倫斯?”
“對,所以……他們的目的地肯定是日本,准確的說是要抵達銀座的那道‘門’,但當飛機轉向返回美國的時候,入侵者意識到自己可能不會再有第三次機會了,所以讓被操控的福瑞特工開槍引發混亂,強迫飛機再度轉向,同時也是誘使飛行員鎖死駕駛艙,把他們和自己關在一起……”
國家安全顧問呢喃了一聲:“就像那部電影……”
“對,就像那部電影!”幕僚長一拍桌子,“那部電影里的恐怖分子也是劫持‘空軍一號’試圖返回他們的祖國……但是……如果他們事先知道我們要去日本,不干脆等到我們離開夏威夷再動手?”
泰麗爾說:“武器庫。他們可能是太心急了,急著把‘重武器’拿到手來應對突發狀況,所以他們操控艾瑪,讓她供出了武器庫的位置和自己的開鎖密碼。在那部電影只要一個人輸密碼就夠了,但實際上我們的武器庫需要兩個人才能打開……因為我們密勤局從來不承認這個武器庫的存在,他們不可能從公開渠道知曉這點,更不用說只要有人試圖動武器庫我們就會知道了……”
海軍部長疑惑了:“但是他們為什麼不把我們扣為人質?我們比起那部電影可太自由了……”
夏普冷冷地說:“因為‘他們’沒電影里那麼多人。”
“……”
所有人都望向了夏普。這個從越戰開始軍旅生涯的老人繼續說道:“當年‘查理’的火力一直沒有我們的多,當他們偶爾試圖集中裝備,從人數和火力上雙重壓制我們的時候,他們得到的往往是慘敗或者慘勝,以至於很長時間無法恢復元氣,所以長期以來他們采取的辦法就是隱藏自己,一小股一小股地消耗我們,磨損我們的士氣……”
夏普說到這里,不再就憋屈的往事進行抱怨,回到正題:“……入侵者不敢和我們正面衝突,不像電影里的俄國人。電影里那是六個受過專業戰斗訓練的人,其中還有至少兩名入侵阿富汗的老兵……那部電影告訴了他們:六個人要有比密勤局更強的武器才能勉強控制住‘空軍一號’。所以入侵者試圖打開武器庫,但觸發了TA意想不到的警報,然後總統下令返航,這讓TA感到絕望,於是用起了從電影里學來的最後一招——引發槍擊事件,觸發紅色警報,讓駕駛艙鎖門,切斷和外界的聯絡。”
泰麗爾分析道:“所以他們可能只有一兩個人……不,大概只有一個——要是有真正的同伙,另一個人在尾部執行艾瑪的工作會更好,但開槍的卻是艾瑪……TA知道一旦進入紅色警戒狀態,駕駛艙門會很快上鎖,TA必須待在那附近。”
國家安全顧問後靠上椅子,望著天花板:“如果他們完全按照電影里的做法……哦天呐!”
“怎麼?”
“他們的目標是總統!”國家安全顧問拉平視线,“記得麼?電影里的‘空軍一號’有逃生艙!他們一定是認為要是把我們逼得太狠,總統就會直接乘那個逃跑!所以他們才讓福瑞殺了5個人之後就停手,還栽贓給夏普帶來的那個年輕人,把密勤局的注意力都吸到尾部去!”
夏普眯起眼睛:“那個逃生艙存在麼?”
“……”
沒人說話,但當夏普要再問一遍的時候,溫特說:“不,那是整部電影里唯一100%扯淡的地方。”
夏普滿懷希望地說:“所以有降落傘?”
“是的,但不多。只夠很少的密勤局成員帶著總統一起逃……呃,撤離用。畢竟讓沒受過專業訓練的人單獨跳傘根本就是自殺,隨著飛機一起墜毀的生還幾率還高點。”
“你們的人能不能在海上跳傘並保證總統的安全?”
“可以,但是就跟電影里一樣,那需要飛機降低到一定高度。我們沒有高開低跳的設備。”
“而且不幸的是,我認為入侵者知道這一點,” 國家安全顧問嘆息著說,“電影演了這段。如果我們試圖哄騙入侵者讓他們降低高度,他們會知道我們打算跳傘逃跑了。”
“等等!”幕僚長被自己專業領域外的信息轟炸有點懵,“如果他們的目標是總統,那他們打算怎麼收場?我是說,他們應該沒有蠢到認為我們會相信飛機故障了幾個小時而且還留在夏威夷吧?”
“這就是我擔心的地方……”
國家安全顧問用手指節輕輕叩著桌子——
“……敵人可能需要總統活著,但我們其他人會怎麼樣?”
“……”
恐懼開始揪住會議室里大多數人的心。很快幕僚長說道:“我建議趕快強攻。他們只有一個人。我們有絕對的數量優勢!”
“你打算怎麼開門?就算朱利亞斯上校還站在我們這邊,她也可能來不及反應。入侵者可以在聽到我們的要求之後就一槍崩了她,然後讓飛機俯衝墜毀。”
“讓乘務員過去送吃的?”
“這在反恐電影里都演爛了……真正的恐怖分子都不吃這套了,不然你以為為什麼去年發生在法國和德國的那兩次恐襲都是不談判的對人群掃射?”
“我記得我們在夏威夷布署了一批實驗性的電磁脈衝武器……如果趕快讓戰斗機裝備上對我們發射的話……”
“相信我,這架飛機的電磁脈衝抗性比你想象的要好。而且要真把電子系統全燒壞了,我們也玩完了。”
夏普對這些把戲沒有興趣,他望向溫特問道:“你們真的沒有在這種情況下開門的緊急密碼麼?”
溫特沉默了一會,最後回答:“你要是問密碼……沒有,但有種情況……可以讓門自動打開……”
所有人都盯住了溫特。
“我們洗耳恭聽。”
“但是,那風險非常大……”
“快說是什麼?”
“讓飛機墜毀……”
溫特嘆了口氣——
“……我們讓護航的F-15真的擊落‘空軍一號’,或者對機翼、引擎造成足夠的損害,總之就是無法再飛行的狀態……然後,機上的電子門都會自動解鎖,以便人員逃生。”
“……”
這顯然不在選項范圍之內。大部分人又陷入了痛苦的沉思。
不過泰麗爾,這個差不多是這房間里最年輕的人,因為想起一個更年輕的人而說話了。
“所以現在的問題不就是,”泰麗爾一邊回憶著雅婷曾跟自己講過的電腦和人的區別一邊說,“我們該怎麼讓‘空軍一號’【以為】自己已經墜毀了?”
“‘以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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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歷2006年8月31日14:30
地球 北美洲 美國 馬里蘭州 安德魯斯海空聯合基地
東海岸此時已經是下午。聽見來自“空軍一號”的呼叫後,白宮立即聯絡了安德魯斯基地的人……准確的說,是總統機隊的維護班子。
“……讓EZ-33000以為自己已經墜毀?……好的,我們明白了,我們會立即查詢飛機的线路圖……”
機械不存在真正的思考能力……至少在地球上大多數人的認知里不存在……“空軍一號”也一樣,上面的傳感器和纜线像是神經一樣遍布整架飛機,監視著所有重要部件的運作狀況,但破壞監視設備運作的裝置卻不破壞設備本身,在死板的電腦看來是一樣的。
“……長官,抱歉我想圖紙和手冊都告訴我們,讓飛機進入幻想的墜毀狀態和會導致實際墜毀所需要的破壞規模差不多……因為這不是一部空客制造的飛機,VC-25C的電腦實在是不夠聰明。”
當然白宮和“空軍一號”上的人不可能接受這種回答。維修小組的組長也保證會繼續尋找。
在幾乎能組成好幾桌的桌布一樣多的圖紙里翻了快半小時,同時跟維護“空軍一號”軟件的電腦工程師談過之後,維修組突然注意到到了一個設計時也沒仔細考慮過的問題。
“副總統先生,總統先生……我們想我們找到辦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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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歷2006年8月31日09:52
地球 太平洋 中途島附近 “空軍一號”駕駛艙
飛機已經靠近國際日期變更线了,理論上很快所有人都該把計時工具調多一天,“空軍一號”上的很多工作人員都帶著能現實兩套時間的手表,其中一個數字永遠美國東部時間。
凱瑟琳•朱利亞斯也帶著這個手表,但她沒空也不願根據自己經過的時區去調整另一個時間了。這種動作可能被當成耍花招。
而實際上正是因為她已經耍了幾個花招,她才更擔心其他動作會刺激到入侵者導致自己前功盡棄。
首先,在停止降落轉向飛往日本的時候,朱利亞斯故意設置錯了導航模式,讓飛機看上去正飛往東京但實際上是偏北飛往北海道,類似的無心錯誤曾經導致一架韓國客機誤入蘇聯領空然後被擊落。
然後,朱利亞斯鼓起莫大的勇氣和決心用應答機代碼朝周圍打出了那個暗指“有人劫機!”的“7500”。這兩個花招都賭在那些冷兵器時代的入侵者對地球側現代航空只有非常粗淺的了解上,而朱利亞斯在經過長時間的煎熬等待後基本確信自己賭對了。
入侵者在飛機飛離夏威夷的一個小時的旅程中幾乎一言不發。朱利亞斯就此明白他確實是個狂熱者,也許是她青少年時代讀到的奇幻故事里那樣被某個國王從小養大的最忠心也是最能干的刺客。她認為自己很有可能無法在武力上戰勝他,但她依然可以利用自己對自己故鄉的了解來耍弄或者利用他。
而且她在長久的沉默後提出的第一個問題並非完全的花招,這個問題很現實。
“我有話要對你說,”朱利亞斯說道,“這很重要。”
“什麼?”
這次埃瓦爾直接用嘴而不是用法術傳聲了。朱利亞斯注意到他真實的聲音顯得疲憊和沙啞,像是很多天都沒有好好休息過且正脫水,不過這種疲憊中也透著一股困獸般的堅決敵意,說明他很清醒而且時刻戒備著。
“這架飛機旁邊有護衛。”朱利亞斯努力在自己的聲音注入額外的勇氣避免被認為是謊言。“他們不可能相信我們會故障幾個小時,如果我們繼續往日本飛,別人一定會知道這架飛機有問題。”
實際上已經知道了。在那個7500代碼出去後塔台就再也沒打攪過了,這說明他們已經明白飛機上發生了很糟的事情。而且之後“空軍一號”遇到過幾次亂流但朱利亞斯一次致歉和提醒廣播都沒有對後面說過,乘客們,若是他們沒被殺光或者被入侵者的同伙控制起來,也一定會知道駕駛艙已經出事了。
而面對朱利亞斯的提醒,埃瓦爾的回答聽起來去有些迷茫:“有什麼辦法能騙過去麼?”
這確實是他計劃外的因素,實際上就算他想到了他也無法解決,在兩周時間里他從地球側搜集到的信息量甚至大於他在帝國側人生的總和,他的頭腦正處於嚴重的超負荷狀態,不可能面面俱到地想到所有細節。就連塞到艾瑪手里和自己現在拿著的手槍都是因為跟著泰麗爾去辦公室幸運地發現抽屜的鎖不是電子鎖的結果。
朱利亞斯注意到了埃瓦爾這種像是學生對老師一樣純詢問式的語氣,她立即意識到自己剛剛拋出了一個讓他沒准備的問題。這給了她更大的希望,所以她有些急躁地提出了一個不可接受的要求——
“我們得讓飛機降落。我會跟其他人說……”
她還沒說完那把手槍就立即頂了回來,埃瓦爾憤怒的聲音再度穿透她的大腦:“別想蒙我!飛機一降落你們的人就會衝上來殺我!給我待在天上!天上——!”
“……!”
朱利亞斯發出恐懼的嗚咽聲,但要補救自己剛才的錯誤不是承認自己的想法,而是繼續順著這個邏輯說下去,她絕不能承認自己是故意在耍他。
“……不!我沒有騙你!我們真的得快點找個地方降落了!”她說的是實話,“我不知道你們那邊的世界什麼樣,但我們這邊的交通工具都是燒油的!現在這架飛機的油不夠飛到日本!剛剛好到海岸线它就會掉下去!”
這點埃瓦爾事先查過。他知道,要是讓飛機從按原計劃在夏威夷停留,這種謊言是騙不過他的,但由於他急躁地試圖去碰武器庫,他的行動差點就暴露了。在洛根命令飛機轉回華盛頓的時候,埃瓦爾發動了對特工艾瑪•福瑞下的“暗示”。
十分可惜,她是個美人。埃瓦爾想到。雖然通過兩周的觀察,埃瓦爾發現地球這邊天然美女的比例不如自己的故鄉,但地球女人靠供給充分的營養和琳琅滿目的化妝品至少在表面上比大部分祖爾星的女人漂亮,當然大部分地球女人還是比不上那些精靈。
密勤局這樣的特務機構對雇員長相的要求絕不像電影里那麼高,但也不能太低——人不論是太美還是太丑都不適合干這份工作,凡是會讓人留下深刻印象的長相都是扣分項,像泰麗爾這樣的美女若不是各項成績驕人,也有可能會因為長相太出眾而被刷下去的。
艾瑪的相貌一般,但在埃瓦爾看來依然是個美人。他趁她上完廁所時把她堵在里面對她使用欲情術,給她下“暗示”控制她的思維……他有些羞愧地發現,侵犯一個根本沒有魔力天賦的地球女人不知為什麼比侵犯一個不願屈從的來自克洲的女高精靈探子更有成就感,而且地球這邊的絲襪和絲質內服遠比帝國的便宜,質感和誘惑力卻絕不輸於帝國的昂貴產品……這些問題讓他必須不情願地承認,自己來自文明和文化弱勢的那一邊。
只是他不能像最開始的三天那樣沉溺於這種虛幻的享樂中了。埃瓦爾盡管犯了錯誤,但他還是冷酷地犧牲掉艾瑪來避免飛機返回美國讓自己前功盡棄。現在他從來沒有覺得自己肩上的責任這麼重過——“尤艾斯人”自己都承認,他們和他們祖先來到亞美利加大陸後就毀滅了土著的文明,而史學界最近風向逆轉,認為“那是不可避免的衝突和後果”,每每回想起自己讀到的這點,埃瓦爾就擔心同樣的命運落到自己的同族頭上。
只有先進的武器和強大的工業才能保護自己。諸神之門只會開啟五年,而給帝國半個世紀的時間就能和那些被切斷了後援的地球人相抗衡了。想到這點,埃瓦爾知道自己必須把這架飛機帶到日本去,不惜一切。
對於燃料消耗的問題,他思考了一陣,而最後給出了一個讓朱利亞斯感到絕望的回答。
“我會盯著那個表,”埃瓦爾說,“再過一段時間,我會知道你飛了多遠,消耗了多少燃料……然後我們再決定是不是要搞什麼‘空中加油’。”
朱利亞斯敢確信他事先做過一些基本的功課,當然他肯定做過功課,不然他連“空軍一號”從哪里起飛都不可能知道。
她又問道:“我們在哪里降落?”
“你問我?”
這反問讓朱利亞斯開始懷疑這家伙對日本的機場分布是不是一竅不通,但隨後她擔心這是一次對她的試探,所以她公事公辦地回答:“我們降落之前要預先通知地面上的人,不然飛機可能互相撞上。”
“降落要通知是麼?……”
埃瓦爾呢喃著——
“……那就羽田。那里是東京最大的降落場不是麼?”
“好的。我會准備好。”
這時候朱利亞斯有些懷疑了——這家伙顯然是看過東京的地圖的,但他真以為自己能活著從羽田走到銀座麼?半個東京都已經是軍事管制區了,而且一降落這架飛機就毫無疑問會被荷槍實彈的美軍士兵包圍。
何況朱利亞斯根本沒打算降落在羽田。若是能中途加油,就算不去北海道……那里的機場跟羽田附近的地形差距太大了……她也打算降到位於名護屋的中部國際機場——那里也是海灣地形,跟羽田非常接近。
“還是那個問題,如果你想在降落之前不受打攪,我們得欺騙其他人讓他們認為飛機一切正常。”
埃瓦爾卻說出讓朱利亞斯驚訝的話:“他們不會擊落‘空軍一號’的。他們不敢。”
這是賭博,埃瓦爾不知道該怎麼欺騙外面的人,但他不能暴露自己的無知,而且他看過的大量電影都告訴他美國人太愛惜人命了,他們總會想兩全其美的辦法來大獲全勝。
而朱利亞斯知道這不是事實。必要時美國可以為了國家安全犧牲掉少數人命,甚至是自己的要員,但就在她要出言反駁之前,她把自己的話咽了回去,轉而附和道:“你說得對……所以外面的那些戰斗機的問題解決了……但是內部呢?你到底惹出了什麼麻煩引起了紅色警報?”
“死了幾個人。僅此而已。”
朱利亞斯希望死者里沒有需要密勤局保護的人。
“你沒有暴露自己吧?”
她試著用和他在同一立場的態度跟他對話,而除了模仿電影外幾乎毫無劫持人質經驗的埃瓦爾沒注意到自己正陷入反向的斯德哥爾摩症候群。
他為了在一個自身無法解決的問題中尋找出路,而說出了不該說的實話:“沒有。除了這個房間里的人之外,沒人意識到我的存在。他們會以為是一個你們的人發瘋做出了這兩天里的所有事。”
“好吧……你做的不錯,”朱利亞斯用像母親安慰孩子一般的語氣說,“那麼我們至少不用擔心飛機里的人會鬧起來……他們不知道我們在飛往日本,他們還會以為我們在夏威夷附近盤旋。”
“他們能等5個小時?”
“5個小時之後他們還能做什麼?這扇門是從內部上鎖的,你應該知道。”
“我殺了你的兩個同伴,”埃瓦爾懷疑了,“你怎麼這麼配合?”
“因為……”
朱利亞斯半真半假地顫抖了起來——
“……我不想死,你明白麼?我不想死……等降落之後,你該不會打算綁架我或者殺死我吧?”
“不會。”埃瓦爾輕聲細語地說,“我的目標只有你們的總統。”
“知道了……只要別殺我,我會聽你的。”
朱利亞斯認為埃瓦爾剛說的是真話,但那並不完全。
而且,在問到在哪里降落的時候,她對埃瓦爾表現出驚訝的原因產生了誤解——他其實是對“降落”這個詞本身產生了驚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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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歷2006年8月31日09:53
地球 太平洋 中途島附近 “空軍一號”
時間有些緊迫。“空軍一號”原本要預定在下水典禮期間在夏威夷加油,再飛往日本,而由於那個入侵者的行動,加油是不可能了。剩下的燃油倒是能勉強抵達日本,勉強。
實際上大家都寧可朱利亞斯上校不要提出加油請求,因為這在電影里演過,極有可能被入侵者當成解救機上人員的步驟,入侵者可能因此受到刺激。某種程度上,美國人覺得這個入侵者可能跟某些非洲國家的偷渡客差不多——後者曾經劫持飛機然後因為愚蠢的燃油量計算問題導致一架民航機沒油墜毀。
比起實施讓“空軍一號”系統誤判的辦法,讓安德魯斯的維護小組想出這個辦法所花的時間反而不算長了,何況在那之後密勤局還要安排下一步攻擊駕駛艙的行動。
現在行動終於可以展開了——一共6名男性密勤局特工戴著戰術目鏡和防毒面具,手持從武器庫拿來的衝鋒槍緩緩靠近了駕駛艙的門。因為這一下不可能有回頭路,輪替機組和通訊艙的軍官們已經不再裝作什麼事兒都沒發生了,他們已經從原崗位離開,把空間留給了密勤局的特工。
負責攻堅的兩名密勤局的特工躡手躡腳地走進駕駛員用的臥室,盡可能壓低自己的呼吸聲。一人把手按到了門把手上,另一人舉槍對准隨時可能打開的門。
而在飛機的後端,下層甲板,一組密勤局特工和“空軍一號”上自帶的應急維修人員已經忙活了一個小時了。他們要在不引起駕駛艙警報的情況“入侵”到需要切斷的纜线附近,忽略其他系統,然後用恰當的工具對准需要切斷的纜线,如同用手槍指著目標的腦袋一樣。
現在只等“扳機”扣下了,而這個時機將由他們的首腦決定。
“這里是‘王冠’……”
溫特不覺得過去的任何一次行動要比現在更重要——
“……‘風暴’小組,准備好了麼?”
“隨時候命。”
“‘海嘯’小組,纜线是否就緒?”
“‘海嘯’小組已經就位,要切斷的纜线就在我們眼前。”
實際上有兩組。畢竟這個系統也是有備份的。
“那麼,”溫特在說話的時候手微微發抖,“開始行動!”
瞬間,位於下層機尾的密勤局和維護小隊用粗大的鉗子切斷了眼前的電纜。而站在駕駛艙外的攻堅二人組加大了按在門把手上的壓力。
“嘀嘀嘀!”
這個提示音不是來自門的,而是機上電腦。朱利亞斯驚訝地發現機上的“黑匣子”也就是飛行數據記錄儀和系統斷线了,而且是斷了一半。這種情況基本只會發生在“空軍一號”的機尾被整個扯掉的時候。
VC-25C有兩組一共4個“黑匣子”,機首2個,機尾2個。安德魯斯的維修小組和軟件工程師通過研究线路圖跟電腦的邏輯設計,發現只要能切斷其中兩個“黑匣子”的數據交互,電腦就會將之判斷為和丟掉一只機翼一樣嚴重的損害,然後電腦就會打開飛機上全部的電子安全門。
這其實是個程序設計上的疏忽——遍布機尾的大量傳感器運作正常的情況下,單單破壞“黑匣子”的數據傳輸根本不會影響飛機的實際飛行,可VC-25C在此種情況下的應對程序的邏輯順序有個錯誤。這導致飛機可以正常飛著卻“以為”自己的尾巴斷了。
“怎麼回事?!”
埃瓦爾叫著。他沒有把手槍頂到朱利亞斯的腦袋上是因為他看出這個女機長也很驚訝。隨後朱利亞斯說:“機尾的‘黑匣子’斷线了,我不知道……”
此時埃瓦爾左手按著朱利亞斯的椅背,把臉往前湊,試圖看懂屏幕上的警告到底在說什麼,而就是這一刻,駕駛艙的門被猛地撞開了——
“!”
把手擱在門把上稍微向下用力的密勤局特工在感到門把手有所松動的瞬間就衝了進去——他們不需要等溫特的命令,只要確定門能開就可以衝進去。
站在左邊的人衝入後用熱感鏡看到一個朝前彎腰站著的背影和一個坐著的人影,站著的人在聽見門被打開的聲響後立即轉過頭來,結果一個MP7的槍身側面迎面而來。
“嘭!”
埃瓦爾的鼻子被打歪了,要命的酸疼感在他的整個腦袋里橫衝直撞,而他還沒有仰面倒在地上就被闖進門的特工一下子拉住衣領,試圖扔出駕駛艙——
“……!”
手感不對——抓埃瓦爾的特工在把埃瓦爾丟出去前就感到手上一輕。他愣在原地,像在確認自己的胳膊還跟軀干連著一樣凝視著手臂,然後用熱感鏡四下張望。
這時候,守在外面的搭檔喊叫起來:“里克!你的腳下!腳下——!”
“?!”
門內的特工低頭嚇了一跳——熱感鏡告訴他,他的腳下有一個他只在電影和漫畫上見過類似的復雜圖案——它在閃閃發光,如果不戴熱感鏡看它,會發現它並不發光,而且是用人的血畫出來的。
“這里是‘風暴’小組!入侵者消失!……重復,入侵者消失!……同時發現敵人布設的魔法陣——!”
“什麼……?”
溫特也懵了,他不明白一個人是怎麼能從一個不到十平米的空間里當著兩個特工的面消失的。不過他很快意識到很有可能跟那個魔法陣有關,而且那東西可能非常危險,所以命令特工立即把人撤出來。
在突擊開始的時候,朱利亞斯就像發現埃瓦爾闖進來時一樣被嚇壞了,但她潛意識里完全願意遵從這些戴墨鏡的黑衣人的命令,於是立即解開安全帶舉著雙手從座椅上離開。
隨即,那名要求朱利亞斯離開駕駛艙的特工揪著朱利亞斯的衣領,槍口頂在她的後背上把她往前推。她對這種對待感到委屈和驚恐,反復說著:“我不是跟他一伙的!我是凱瑟琳•朱利亞斯上校!軍籍編號……”
特工用粗暴的語氣讓她住口,與此同時又一組特工順著樓梯跑上來,衝進駕駛室確認副駕駛和機械師的情況,然後不出所料地發現他們已經死透了,於是解開他們的安全帶,把他們的遺體也拖了出來。
但是誰也沒發現埃瓦爾的去向。他就像永澈之前一樣……不,比那更詭異地憑空消失了。
“全面搜索!搜索整架飛機!……亞瑟,帶人去下層貨倉!”
下達完命令,溫特意識到洛根需要知道這一情況,但他試圖呼叫總統卻發現總統辦公室的電話沒人接,這給 了他不好的感覺。
“總統先生……?”
而他衝出會議室,一打開總統辦公室的門,就看到洛根以一種非常別扭的姿態,帶著像是被人用槍頂著太陽穴的表情站在桌子後面。
至於守在室內的兩名密勤局特工,一個被割斷了喉嚨,另一個則身中三槍,兩人倒在不同的位置,但都在猩紅的血泊里。
而溫特看不見的那只手槍朝他指了過來。
“噗!”
槍聲很輕,如同在耳邊炸開一個超大的肥皂泡,但從中射出的那幾發子彈殺傷力絲毫未減,打斷了溫特的肋骨,奪走了他的性命。
溫特到死也不明白埃瓦爾是怎麼逃出駕駛艙,然後來到總統辦公室里的,但若是他能用熱感鏡看清楚總統辦公室的天花板上和駕駛艙地板那一對互為鏡像般的發光圖案,就會猜到,這是一種距離極其有限,僅可以用來穿牆的傳送法陣——埃瓦爾比任何美國平民都清楚兩架VC-25C的內部結構,他知道自己畫出的法陣在緊急情況下能把他帶到什麼地方。
它需要附有能量的液體,比如人的血來繪制。埃瓦爾是趁朱利亞斯不注意,用副駕駛的血在她背後的地板上繪制了那個魔術陣。
在密勤局攻入駕駛艙並撤出人員的同時,飛機上的大多數人卻還沒有注意到埃瓦爾的所作所為——他從上層轉移到中層的同時就在自己身邊展開了抑音法術,正在辦公室里等待溫特捷報的洛根只感到耳朵一陣低鳴,貼身保衛他的特工也有同樣的感覺,但他們對這個前所未見的狀況反應不及時。
因為抑音法術,加上隱身,守在辦公室里的特工又還沒有戴上熱感鏡,埃瓦爾降落的時候沒有引起警覺。如果多給特工們幾秒鍾,他們就會意識到敵人可能已經非常靠近了,可這幾秒鍾時間足夠埃瓦爾判斷自己的狀況並采取行動了。
[newpage]
“嚓!”
一名特工被一把水銀凝結而成的匕首從背後割斷了喉嚨,而同處室內的另一名特工在看到同伴莫名其妙地喉嚨噴著血倒下之後,才意識到那個隱身入侵者已經近在咫尺了,但他沒來得及戴上熱感鏡,埃瓦爾就奪走了已死之人的手槍朝他射擊。
“呯呯呯!”
他的槍法不算好,但在這種距離對一個看不見自己的人打出快半個彈匣的子彈還是夠了。槍聲根本沒有傳到門外。門外的特工聽見極近距離的開門聲時已經太遲了。
有洛根作為人質,而且最精干的特工此時在上層,埃瓦爾在殺死了門外看守的特工和溫特之後,有恃無恐地朝正守在總統臥室門口的兩名特工發射由魔術凝結而成的冰錐。在這麼多天連續或者同時使用這麼多法術對他來說是巨大的負擔,在帝國側幾乎不可能完成的。
但美國人沒有意識到,他袍子下面的那些裝滿了飽和糖水的罐子,加上靠流浪漢的生命充滿能量的魔力石就是他的能量來源——皇家術士不該做出這種玷汙無辜者靈魂的行為,但埃瓦爾認為自己有孤注一擲的必要。
確保了機首安全的埃瓦爾轉身朝向飛機後方。這時候戴著熱感鏡的密勤局特工已經注意到了埃瓦爾,於是在無线電里警告同伴
但熱感鏡里總統的身影跟埃瓦爾疊在一起,讓本來就不好瞄准的射擊變成幾乎不可能做到的射擊。
他們只能像一般警察一樣對著埃瓦爾高喊“不許動!”“放下武器!”之類的廢話。而埃瓦爾此時並不比他們更輕松。
對他來說,這是最後一搏了。如果密勤局的突擊不是那麼順利,或者被他察覺,他還能多拖延一下,在用槍指著朱利亞斯後腦的同時想出更好的策略。
可現在沒有回頭路了,任何回頭路都沒有了。埃瓦爾曾經無數次考慮過要不要向美國人投降,然後為他們工作,但他隨後發現自己已經走得太遠了,而且今後地球人一定會讓他在征服帝國的過程中充當向導,甚至間諜。
他不想和同胞為敵。正如哈卡瑞特死前告訴他的——“在成為一個魔術師前,你首先是個帝國人。”
但就算他現在掌握著最強敵對國家的“大統領”,他又能拿他來干什麼呢?連續兩天的折磨讓密勤局的某些人精神都在崩潰邊緣,而埃瓦爾自己的也不怎麼樣。他還有足夠的體力施展幾次法術,但疲勞正侵蝕著他的判斷力。他開始想著也許自己該試著破壞整架飛機,也許他該挾持洛根重新回到駕駛室,然後殺死駕駛員跟洛根,再讓飛機朝海面俯衝。
這時,從下層回來的泰麗爾剛露出一個腦袋,就看到洛根被埃瓦爾挾持的熱源形狀。而這一刻攻堅失敗帶給她的恐懼感反而淡了——她已經明白事情還是無可避免地發展到了這個地步。束手束腳的行事規則和各種權衡利弊的博弈束最終把對壘雙方都推向了懸崖邊沿。
“我們可以談談——!”
她就和其他人一樣舉起槍瞄准埃瓦爾,並大聲提醒他事情還有商量的余地,但埃瓦爾就算不全信那些反恐電影里的情節,他也明白,事情沒有商量的余地了——走廊對面。中下層階梯、還有可能在上層埋伏的密勤局特工……這麼多人是不會允許他走進駕駛艙里的,他們可與會冒著殺死洛根的風險來避免更大的損失。
不過還有件事可以做……在殺死洛根之前,還有件事,他可以為帝國去做……
“談談?好吧……我們談談!……”
埃瓦爾加大了頂在洛根太陽穴上的手槍的力度——
“……把那個年輕的‘尼虹人’找來!我只跟他談!”
埃瓦爾當然不是想跟他談,起碼根本目的不是。那個和他年齡沒差多少的日本人剛上飛機時並沒有引起他的注意,但是在那次糟糕的晚餐被永澈打斷之後,埃瓦爾開始懷疑自己忽略了一個巨大的威脅。
他偷聽了他們之間的談話,了解到了夏普和永澈的任務。盡管此前埃瓦爾從來不認識這個“尼虹人”,但他還是對那雙缺乏光澤的黑眼睛產生了被捕食者面對天敵凝視時的恐懼。
但對方的眼里卻沒有恐懼,不論對誰都沒有。埃瓦爾懷疑他甚至不懂得憐憫。
術士明白這個年輕人絲毫不懂魔術,可他依然甚至無法靠近他,那家伙就像一只潛伏在深坑里的巨蜘蛛一樣警覺,稍微靠近一點,眼睛就會睜開,而對他的飲食下毒的機會早就沒有了。這也是埃瓦爾在讓艾瑪引起混亂的同時順帶想要借密勤局之手殺死永澈的原因。
可是那個計劃也像對洛根一家下毒一樣,又失敗了,只是埃瓦爾經過這些挫折,越發堅信——自己不能讓那樣的人去到他的祖國,一次也不行!
而這是永澈第3次被密勤局點名要去某個地方,而在他了解了自己為什麼要去的時候,他跟泰麗爾派來的特工提了個要求。
“我要一把武器。”
同時夏普用平淡到不像是坐在一架瘋狂的客機上的乘客上的語氣說:“我也要去。”
溫特死了。雖然按理說應該是在他以下的高階特工接手指揮,但大家不約而同地尋求泰麗爾的意見。
“給他們武器。”泰麗爾覺得這種詢問本身都很蠢,“他倆要什麼就給什麼!”
沒過半分鍾,埃瓦爾聽到了機尾方向走廊拐角傳來了一句日語。
“我相信你聽得懂我們說的話,是麼?”
埃瓦爾知道那就是“諾金•基蘭”的聲音,那個年輕的“尼虹血統的尤艾斯人”。
“沒錯。站出來!”埃瓦爾吼道,“我們當面談!”
“……?”
這是永澈第一次處於翻譯法術的影響范圍當中,但這種奇妙的感覺對解決目前的僵局毫無益處。所以他冷笑著拒絕了埃瓦爾——
“我不這麼看,上一次被你控制的那個女人給我的開場白是一顆子彈……不,3顆。”
埃瓦爾知道這個年輕人絕不可能那麼笨,所以他威脅道:“如果你不站出來!你的‘大統領’就沒命了!”
他沒想到永澈聽後驚訝地說:“我想你好像弄錯了什麼,他不是我的‘大統領’。我是個日本人。你對他要殺要剮隨你便。”
埃瓦爾感到自己正被耍弄,他轉而朝密勤局的人大吼:“讓他站出來!不然我就殺了羅傑斯•洛根!”
他想逼迫密勤局的人讓永澈出現在他的視野里,但泰麗爾在通訊里堅持:“不用管他。讓那孩子跟他說。”
“我們認識麼?”永澈以狐疑的語氣繼續問道,“我們之間應該沒有結過仇吧?為什麼你之前試圖殺我?為什麼你現在試圖殺我?我比正被你抱著的那個老頭子更重要麼?”
“沒有你的話,現在的一切都不會發生……”
埃瓦爾咬牙如此說道的同時,腦海里回想著第一次嘗試給洛根下毒的失敗——
“……我聽過了你們的對話……你,還有你身邊的那個老人,會去到我的世界……”
“那有什麼問題麼?”
“你們殺了我們幾十萬人……”
“奇怪,難道不是你們先打過來的麼?”
永澈這麼回答的同時,給身邊的密勤局特工還有夏普使了個眼色,但他認為只有夏普完全讀懂了。
“那無關緊要——!”他聽見埃瓦爾在幾十米外咆哮,“我知道你們的能耐,我知道你們對落後的文明會犯下怎樣的罪行!”
夏普開口了,不給埃瓦爾插話的機會,連珠炮般地說道:“年輕人,我看你似乎對我們有基本的了解,那麼你應該知道——殺死一個總統,副總統就會接替他,而事情不會止於此處。我們會報復的,戰爭不會停止的,所以我覺得你就此投降對雙方都有好處。你能翻譯雙方的語言,我們可以展開談判。你有家人在入侵行動中失蹤麼?我們可以交換彼此的俘虜……”
永澈希望夏普的這番話能讓對方認清現實,但是顯然埃瓦爾還沒有喪失基本的判斷力。
“就算我願意那麼做,我也無法相信你們!我手里必須握著籌碼,比如你們的‘大統領’,你們既然能找到接替者,那就找個人代替他吧。我會把他帶到我們那邊,然後我們再談判!”
永澈不是談判專家,但他參與過多次人質事件而且在攻守雙方都有經驗,他明白這一套是怎麼回事。
一開始埃瓦爾的目標顯然只是引自己出來,然後殺掉自己,但埃瓦爾自己也不對這個計劃非常自信,所以之後他便開始講話談條件了。
這說明埃瓦爾沒有應對這種狀況的詳盡計劃,他正處於困獸般的絕望卻不願就此放棄的情緒里。永澈決心利用這一點,給他點希望。
“好的,”他說出以他的權限根本不可能實現的事兒,“但若是你想帶走他,我敢說你並不願意跟我們相處太久……我們現在就讓飛機降落在夏威夷,那是一座漂亮的島,我們可以安排一架飛機讓你和我們的總統飛往日本……”
然而埃瓦爾尖叫著:“不!不許降落!一降落就完了!你們要是敢下降高度我就立即殺死他——!”
“嘿,別激動!”永澈的語氣絲毫不顯得慌亂,像是一個醫師在安撫一個被五花大綁的精神病人,“但你必須明白,我們不可能一直在天上飛著。就算你願意跟我們待在一起,這架飛機的燃料也不夠飛到日本。”
“那就在空中給這只大鳥喂油!另外別跟我說什麼要下降高度!不許下降高度!我知道你們會耍這種花招。”
這下永澈確定了夏普的說法是對的——這個來自異界的恐怖分子是拿好萊塢電影來當行動計劃參考的。
“好的,好的,我們不會耍花招……那麼在我們到了日本之後,你需要一輛車才能從機場去銀座,穿過那道‘門’,但是日本人可能不聽我們的……”
“別耍我!你們‘尤艾斯’是‘尼虹’的宗主國!他們怎麼可能不聽你們的?!”
還沒等永澈回話,正被埃瓦爾擒在身前的洛根咬著牙說道:“聽著,孩子……我不知道你們那邊的宗主國和附庸國之間是什麼關系,但如果日本人真的對我們言聽計從……你覺得我還用親自去日本跟他們談麼?啊——?”
這位總統思維絕不遲鈍。他知道埃瓦爾一定是預先獲得了“空軍一號”的起飛位置和總統的出訪行程才展開行動的,埃瓦爾不可能不知道洛根打算去哪兒,但他應該不知道美國到底能對日本下怎樣的命令——這一點值得利用。
而埃瓦爾確實為此感到了混亂。因為在法洲,盡管附庸於帝國的諸侯國依然保留著很高的自主性,可要是皇帝需要這些君王為自己做些什麼,只要寫幾封信就夠了,很少有親自駕臨諸侯國去說,更不需要談判——談判這個行為本身在帝國側就說明雙方不是單純的從屬關系。
“聽到我們總統說的了麼?我們可以聯絡日本人要求他們配合我們開出一條安全通道把你送回你的祖國那邊,但這需要時間,同時我建議你自己也仔細想想到底該怎麼避免事情發生到雙方都不願看到的地步……”
這麼說完,永澈就不再繼續了,仿佛他真的給了埃瓦爾考慮的時間並要跟日本人去協調。
但實際上他是低聲對旁邊的密勤局特工說:“給我你們的無线電,我要跟亞瑟專員說話。”
“你要說什麼我們來轉述……”
永澈不想跟這些黑衣人廢話:“你們直接問她能不能給!”
而特工倒是能預測泰麗爾的答復會是什麼,於是聳聳肩把自己的耳麥和手腕通話器給了永澈。
“你都聽到了,女士,”永澈在通訊里急速說道,“我可能爭取到了一兩分鍾左右的時間。現在我需要你們打開飛機上的自動滅火裝置,把水淋到那家伙的頭上!”
已經把腦袋縮回下層的泰麗爾低聲問道:“淋水?”
“只要他的實體還存在,水就能破壞他的隱形能力!”
“我讓人給你一個熱感鏡……”
“不!”永澈阻止道,“熱成像會扭曲目標的輪廓!相信我,用水!水灑出的輪廓不會騙人!”
泰麗爾不知道永澈的自信是從哪里來的,她不知道他曾經跟類似的東西戰斗過,不過她知道直到目前為止這個年輕人的判斷都是對的,所以她通知了駕駛艙。
要讓飛機在明明沒有著火的情況下啟動噴淋滅火裝置就需要偽造“全面火災”的信號,這需要從下層的管线維修處下手或者由駕駛艙里的機械師來操作。但是泰麗爾沒有下達“現在就動手”的指令。
“你得告訴我你到底打算做什麼?”
“在我們開始‘澆花’的瞬間,他肯定會愣一下,然後我會站出來朝他瞄准——除了總統之外,他一開始要引出的目標就是我,所以不論是出於自保心理還是別的,他一定會朝我瞄准,而不是把槍繼續頂在總統的太陽穴上。”
“然後我們就把他的腦袋打爆?”
“是的。不過我建議由沒有戴熱感鏡的人先開火。”
“知道了。可以這麼辦。”
泰麗爾沒告訴永澈的是,她已經取下了臉上的熱感鏡。
這是個冒險的計劃,而且永澈自願充當誘餌。泰麗爾不明白這個大男孩到底是狡詐還是真誠……也許兩者都是……但她至少認為這世上能讓他害怕的東西大概不多。
在會議室後方外牆的拐角後面,永澈最後一次確認密勤局給他的手槍安全栓處於打開狀態,而且子彈已經上膛。
“我准備好了。開‘水龍頭’吧。”
永澈不關心到底是由駕駛艙里的人還是其他什麼地方的密勤局特工來觸發那個假火警,他只盯著頭頂的細小的噴淋頭直到有水從里面出來就夠了。
“噗——!”
永澈僅僅等待了3秒鍾,一場傾盆大雨便從他的頭頂澆下來。男青年甚至在第一滴水碰到他的頭發之前就從拐角處閃了出去——
“?!”
但是就是這個瞬間他感到節奏有點不對。他確實做好了把那個魔法師的腦袋打爆的准備,但實際上他對當英雄並沒有興趣——泰麗爾和他的人就在樓梯間那邊,遠比他要更接近敵人和洛根,而且始終有至少兩人保持著對目標的瞄准,如果要開火射擊,他們的命中率更高。
然而永澈在閃出去的瞬間沒有聽見槍聲,一聲都沒有。仿佛另一半走廊的噴淋滅火系統並沒有啟動所以那些密勤局特工沒有接到信號。
他在完全站出掩體之後才明白那是怎麼回事——
“?!”
噴淋系統確實在運作,讓整條走廊都變成了細雨綿綿的水簾洞,但是本應像是充氣塑料袋或者玻璃雕像一樣顯現無疑的敵人的身姿模糊不清——在埃瓦爾跟密勤局特工、永澈之間擋有一股浮空的水霧,它阻礙了光线的傳輸。
實際上那是一團旋風,它就像一片螺旋槳,把所接觸到的水滴無情地拋向上下左右,在地板、牆壁和天花板上砸出暴雨般的破碎水花和噼啪聲。若不是啟動了滅火裝置,這團被抑音術限制著的旋風不會被任何人察覺,但在數個噴頭的噴淋之下,這團旋風的存在暴露無遺。
<這家伙居然……!>
泰麗爾在一看到這團風的時候就明白這是做什麼的了——它會把從任何方向靠近過來的東西都擋住並拋到旁邊去,本質就是起到一堵牆的作用。實際上這是一種肉眼不可見的比較隱蔽的擋箭魔術,但對於小口徑子彈來說這些氣流造成的干擾也是致命的。
不論是永澈還是密勤局都看不清目標,更別提要讓無法精確標准的子彈穿過那股怪風准確命中了。這本來是一次性解決這場災難的機會,然而這下那名法師的可能會受到刺激,從而直接殺死他身前的洛根……
想到這點的泰麗爾後背發涼,但在走廊更遠端的永澈卻突然朝著那股旋風開始奔跑。
“……?!”
夏普也不明白他到底想干什麼,但等他也舉著槍轉過拐角,除了那股甩開水滴的怪風之外,更讓他驚訝的便是,永澈正把手放在靠近會議室門口的飛機外艙門上。
“你知道麼,魔法師先生——?……”
他用似乎是想讓飛機上所有人都能聽見的尖利聲音高聲叫道——
“……我敢說你從我們的電影里學到了不少東西!但你越是研究情節就越容易忽略劇中的某些未經解釋的常識!”
“你在說什麼?!……”
旋風另一頭埃瓦爾的顯得驚慌和恐懼,他顯然已經發現了自己的隱身術在突如其來的“降雨”下失效了——
“……這水是怎麼回事?!我警告你們!你們的‘大統領’在……!”
他還沒意識到那個用來擋箭的風系魔術給了永澈提示,讓後者看到了他心中尚還存在的猶豫和求生的希望。
“比如說!”永澈無視他的警告,一邊用力扒開艙門內側的一個安全蓋一邊繼續大聲說道:“那部電影里飛機只有下降高度才能跳傘!但你恐怕從來沒想過為什麼!或者猜測那是因為降落傘的有效高度有限!可實際上真的是那樣麼?!”
這時候在後方盯著永澈怪異舉動的密勤局特工恍然大悟:“天呐他試圖打開外艙門——!”
“我會教你為什麼!”永澈聽上去正努力掩飾自己話語間的笑意,“我會讓你知道為什麼不能在太高的高度打開飛機的艙門——!”
夏普身邊的一名特工立即想衝過去阻止那個永澈,但被夏普輕輕一伸腿絆倒在地。與此同時永澈已經在用手用力去拉能最終打開艙門的控制杆了。
被夏普絆倒的那名特工驚恐地喊叫著:“他瘋了——!他要開艙門——!”
而聽清楚了永澈暗示也聽見了同事警告的泰麗爾立即對著無线電里厲聲說道:“飛行員!下降高度!盡最快速度下降高度!機艙即將失壓!重復一遍,機艙即將失壓!……”
要是那樣的話,機艙內所有未固定的東西都會順著打開的艙門飛出去。
“遵……遵命!女士!”
正駕駛飛機的機長把操縱杆往前推,盡管動作幅度並不大,但一下子就讓“空軍一號”以超過10的俯角開始向下俯衝。
“!”
頓時,由於急降造成的失重效應,整架飛機里所有沒固定好的東西,包括人,都朝天花板飛了起來。幸好在突襲駕駛艙的行動開始之前機上的美國要員、機上職員和空乘都老老實實地在中後段的座位上綁著安全帶坐著,但密勤局的人就慘了——他們絕大部分都沒有捆上安全帶,泰麗爾的小隊里更是只有她一個人及時抓住而且抓牢了中下層樓梯的金屬板,沒有像兩個同伴那樣飄到天花板上並撞出骨折。
埃瓦爾和洛根也不例外。埃瓦爾一手需要從腋下抱住洛根,另一只手則握著槍,沒空去抓東西更不用說去找個座椅並系安全帶了。兩人在飛機開始俯衝的時候都飛了起來,埃瓦爾甚至來不及感覺到自己的五髒六腑像是要掉出肚子一樣,仿佛雙腳一離地,後腦就撞到了天花板。
而且,因為是從後面挾著洛根,埃瓦爾是先飄了起來,接著洛根的頭頂就撞到了埃瓦爾下巴,差點讓他咬斷了自己的舌頭。
本來就被密勤局的人事先打歪了鼻子的埃瓦爾這下幾乎真的昏死了過去,但隨後的從肩部、胸口傳來的劇痛和震麻,以及撕裂他耳膜的兩聲槍響又把他的意識拉了回來。
“呯!呯!”
開槍的是永澈。
離艙門最近的他還在機艙內,沒被機內的大氣推走——他並沒有真的打開“空軍一號”的外艙門。
從發現那團似乎可以用來擋子彈用的旋風開始,他便意識到從正面射擊埃瓦爾是不可能了,而且噴淋系統啟動後,埃瓦爾一定會被突如其來的降水刺激到——只要“門”另一側會下雨,那麼地球人就不可能比這個魔術師更了解隱身術的弱點。
但是了解弱點並不意味著能抹消弱點。永澈已經注意到了,雖然那股旋風能彈開直徑一米多范圍的水滴,卻並不會阻止天花板上的水滴落下來。
這說明這個旋風的阻攔面積有限,無法隔斷整個走廊,但是從側面射擊的角度夠不著埃瓦爾,射擊他的雙腿則未必能救得了洛根,至於從頂部……
只能這樣了。
洛根的性命危在旦夕,這架飛機上的其他人也是。而永澈在不到兩秒內做出了決斷。
根據埃瓦爾的表現,永澈假設了三種情況——
1,埃瓦爾不知道飛機在空氣稀薄的高空打開艙門會失壓導致機艙內所有沒好好固定的東西都有可能被吸出去。如果是這樣,永澈便假裝要打開艙門,逼迫密勤局命令飛行員立即下降高度,造成失重。
2,埃瓦爾知道在高空打開艙門會有什麼後果。若是這樣,埃瓦爾會有兩種反應,A是立即找到可以固定自己的方式,從而降低他躲開子彈的幾率,而且很有可能被迫放開總統,B是立即阻止永澈打開艙門,這可能意味著他必須解除那個旋風法術。
在裝作開艙門的時候,永澈只用一只手進行操作,握槍的那只手是始終對著飛機前段的。而結果不出他所料,埃瓦爾要麼是不知道內外的氣壓差,要麼是反應不夠快不明白自己打算做什麼。
所以當“空軍一號”開始俯衝的時候,早有心理准備的永澈放任自己飄了起來卻沒有受一點傷——這不是他第一次在失重的機艙里面對同樣飄在半空的敵人了。
他後背幾乎貼在天花板上,借助這個高度,加上目標也被拋到了這個高度,他的視线輕松地越過那團旋風和淋淋水幕,雙手非常從容地抬起手槍,讓准星套上了目標。
在洛根的天靈蓋跟埃瓦爾的下顎分開的那個瞬間,他扣下了扳機——
“呯!呯!”
兩槍全部命中目標,但在永澈看來還是偏了——他本來是想一發打在埃瓦爾腦門上另一發擊碎心髒的。而此時由於埃瓦爾的頭腦不清醒,神經被痛覺信號占據,加上失血造成的生物能流失,不論是他的隱身術還是那一股擋箭用的旋風,都“唰啦”一下從這個空間里消失了。
“!”
永澈用腳猛踢機艙門向艙內凸出的部分,就像在游泳池里踢身後的牆一樣朝前衝去,他低頭避開還在降水的噴頭,瞄准周身像彩帶一樣被血珠環繞的埃瓦爾繼續射擊——
“呯!呯!呯!……”
埃瓦爾發不出慘叫聲,因為他的兩個肺都已經被打穿了,當他試圖翕張自己的胸腔時,血便從胸前的傷口下面擠了出來,染紅了他的袍子,並又給他的周圍添上了幾條彩帶。
沒過兩秒永澈就飛到了他的身邊,這時候,埃瓦爾靠預備的痛覺抑制魔術和體能激勵魔術突然把手伸向永澈的脖子。
“呯!”
永澈一扭頭避開了他的抓握,但最後一發子彈沒能擊中埃瓦爾的腦門。埃瓦爾注意到了自己的對手彈藥耗盡了,於是呻吟著用自己的槍瞄准永澈的胸口並扣下扳機——
“呯!”
可永澈一肘擋開了埃瓦爾拿槍的那只手。天花板之下竄起的火光鑿出一個洞,緊接著永澈順勢用左手繞過去按住埃瓦爾槍上的退彈匣鈕,抓住失重狀態下被甩出的彈匣,把它填到自己的槍柄里,接著在極近距離把手槍抵到埃瓦爾的肚子上——
“呯!呯!呯!呯!……”
埃瓦爾的脊椎中了兩發子彈,下身失去了知覺,連踢開永澈都不可能做到了。此時飛行員注意到了電腦系統並沒有傳來失壓警報,而且還抓著樓梯板的泰麗爾在無线電里狂叫著“停止俯衝!停止俯衝——!”
同樣沒過幾秒,在八千米左右拉平的“空軍一號”讓機艙內的所有人都回歸地球重力的懷抱。永澈在從半空中掉下來的瞬間用雙臂護住頭部並縮起雙腿,像個行李箱似地在狹窄的過道里打了幾個滾,然後伸手一拍地面站了起來。
他抓起原本倒在總統辦公室門口的密勤局特工所持有的一挺MP7,端在眼前朝埃瓦爾走近。這名由於種種原因沒被擊中頭部的皇家術士正盡力保持清醒,並試圖用全部的魔力治愈傷口。
只不過這種時候他是毫無抵抗的余力的。當他看到永澈像個追蹤獵物血跡的掠食者一樣,仿佛沒看到還躺在地上呻吟的洛根直接跨過他,端著衝鋒槍靠近自己時,埃瓦爾真正地害怕了。
除非像某些邪惡的法師那樣觸及真正的禁忌領域,他從來沒體驗過死亡的感覺。而現在他確信自己即將迎來死亡——這個年輕的“尤艾斯人”……或者是“尼虹人”……就跟他所推測的那樣可怕。
但是他顯然已經無法阻止這家伙去到自己的世界了,他現在所能做的只有祈求對方不要奪走自己的性命——上身的劇痛和下身的無知覺所帶來的恐懼,讓“想活下去”的願望壓過了埃瓦爾的所有理想、信念和尊嚴。
“For……Forgive me……!……”
已經不能再施展翻譯法術的埃瓦爾說出了英語——
“……Forgive me……Please……”
埃瓦爾想表達的是“請饒恕我”,但在永澈聽來,加上他不能確定埃瓦爾正在按在肚子上發光的手掌是在干什麼,他將這句懇求理解為了“請原諒我”,或者“請寬恕我”。
此時,永澈想起了那個身影。
此時的東海岸已是夜晚,而她恐怕在飯後就回到了房間,跪在毛毯上,對著擺有耶穌像的祭台祈禱吧……
於是永澈不帶任何輕蔑卻也沒有絲毫同情地盯著埃瓦爾,說——
“只有神才能寬恕一個殺人者。”
“呯呯呯呯呯!”
5發4.6mm彈掃爛了埃瓦爾•莫里斯頓的頭部。
洛根此時已經站了起來。大部分在這把年紀的男人很難從剛才的失重狀態所造成的衝擊中恢復過來,但幸好他過去的職業是空軍飛行員。當泰麗爾上來攙扶他的時候,洛根能清楚地看到永澈殺死那名刺客的過程。
“……”
他甚至走過去,將掉在埃瓦爾手邊的那把已經沒有彈匣的手槍盡可能踢遠。然後轉身把MP7遞給了走近的密勤局特工。
“沒別的事兒的話,”他沒再對那具只剩半個腦袋的屍體看哪怕一眼,“我去打個盹……”
盡管沒有任何人要求,他也沒提出來,但當回到賓客艙的時候,所有密勤局特工,不論是否因為剛剛的俯衝受傷,都直愣愣地瞪著他,為他讓開了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