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後的傷在失去治療後,又開始隱隱作痛起來,但是黑爾加並不在乎,這樣反而讓她更安心一點。
她又一次夢見了烏鷺。
這一次,她夢中的烏鷺沒有像上次那樣溫柔地摟住她,而是站在黑爾加的不遠處,在那里靜靜地等待著她,他的面孔隱藏在黑暗里,看不到他臉上的神情。
周圍的事物模糊而朦朧,只有腳底下一條路能走,於是她順著這條路一直走著,可無論她怎麼努力地朝前走去,周遭的景色依舊是一成不變,烏鷺也依然站在那,一動不動。
黑爾加忽然覺得有些厭倦了,於是她原地坐了下來。烏鷺的身影還是在那個地方,自己走了那麼久,卻一點也沒有靠近。
她和烏鷺就仿佛置身於兩個高高的平台之上,而自己只是在徒勞無功的原地打轉而已。
“.…..”
在二人的沉默之中,烏鷺突然動了一下,他緩緩開口,問出了一個令黑爾加措手不及的問題:
“後悔嗎,黑爾加?”
黑爾加愣了一下。
“您為什麼這麼說?”
“其實,如果你只有一個人的話,會過得更好吧。”
“你其實一直都明白的。”
“對吧?”
黑爾加有些疲倦地睜開了眼,耳邊傳來金屬門打開時的“咔噠”聲,伴隨著這清脆的聲音,幾道漆黑的身影從門後走了出來,正邁著沉重的步伐向她走來。這腳步聲對黑爾加來說能想到很多東西,諸如疼痛、流血、撕裂……但沒一個會和好事搭上邊。
牢房的門也被打了開來,這些沉默的男人熟練地解開了她手腳上拴著的鎖鏈,然後抓住她纖細的手腕,將她的胳膊用力反扭至身後。被捏得生疼的手腕和像是要被卸下來的胳膊讓黑爾加不禁蹙了蹙眉,但還是一聲不吭地任憑他們反綁住自己的雙手,黑爾加現在的力量根本沒法和這些強壯的男人相比,就連反抗都無從談起。
“嗯?”
但就在把黑爾加的雙手反拷到身後時,其中一個身材壯碩的男人一眼就掃到了黑爾加還傷痕累累的後背,不禁皺著眉頭問道:
“這是怎麼回事?昨天的人沒有做治療措施嗎?”
在他旁邊的人看著滿地的膜狀殘片,驚呼道:
“不,是她自己把治療膜撕掉了,牢房里還有被撕下的治療膜碎片!”
不是得意忘形的時候。
黑爾加在心里想著,雖然如此,在聽到那人語氣中的吃驚時,黑爾加的嘴角還是微微上翹,忍不住多出了點勝利的意味,略帶譏諷地瞥了眼面前的男人。
“有意思。”
那個男人低沉地喃喃道,然後忽地一拳重重砸在了黑爾加的小腹。黑爾加的瞳孔驟然收縮,強烈的反胃與惡心讓她噗通一聲跪倒在地,隨後才是痛覺,仿佛整個胃部被揉成了一團般傳來陣陣絞痛。
下一刻,黑爾加的頭發便被一雙大手扯起,黑爾加立刻痛苦的呻吟了一聲,被迫仰起頭,那個男人盯著黑爾加淡淡地說道:
“真不乖啊,不過這是個好消息,我們能找到不少樂子。”
一邊說著,男人便是站起身來,直接一把抓住了黑爾加的衣領,將黑爾加像件貨物般被隨意地拖拉了出去,黑爾加只覺得背後一陣火辣辣的疼痛,背部才剛剛愈合的笞痕在粗糙的地面上被磨得再度開裂,粘稠的血液塗抹在地面上,展開了一條猙獰的畫卷。
在邁入行刑室的同時,黑爾加被用力摔在了地上,後背重重落在地面上傳來的劇痛讓黑爾加眼前一黑,耳邊一時嗡嗡作響,好半天才緩過勁來。
在行刑室的地面上,還留著一灘已經發黑的血跡,在地面上猶如潑上的水墨般觸目驚心,那是昨天黑爾加被折磨的證明。
“今天是什麼?”
“無所謂了,看她這個樣子,應該是覺得我們昨天有些太婦人之仁了。我的建議是,將下等刑翻倍,你們覺得怎麼樣?”
“沒意見。”
“無異議。”
黑爾加用手肘支起自己翻了個身,勉強坐在了地上,看著圍在自己周圍的那些如狼似虎的男人們,黑爾加反而平靜了下來,她沒有多說什麼,只是盤踞了一下雙腿,用冷冷的目光打量著他們,仿佛接下來即將受刑的不是她,而是和她毫不相干的另一個人。
“真有意思,又不哭又不鬧的,我好久沒見過像你這麼有意思的神器使了。”
那個身材壯碩的男人雙手交叉搭在胸前,淡淡地道:
“那希望你能多熬一段日子,不要像之前的那個一樣。明明抓進來的時候還一副寧死不屈的樣子,在那一個勁地咒罵,結果一個星期後,她就像條狗一樣趴在地上痛哭流涕,求我們饒了她。希望你不會像她那樣丟臉。”
話音剛落,男人便抓住黑爾加的胳膊,將她向著刑架上拖去,黑爾加也知道掙扎是徒勞的,於是任憑他們把自己拖到了一個有著十字型的長凳上。行刑部的效率永遠是那麼高,幾個呼吸之間,黑爾加的外衣便被剝了下來,然後上半身被綁在了背後的十字架上,她那修長的雙腿被並攏平放在凳子上,被用繩索牢牢地將大腿和膝蓋與長凳捆在了一起。這凳子顯然是特制的,底下被特意挖出了凹槽,可以確保繩子嵌在其中紋絲不動。
黑爾加立刻明白這是什麼刑具,簡單,原始是它的特征,最關鍵的是,它只需要繩子和幾塊磚頭,就能讓人痛不欲生。她曾經在書里看到過這個恐怖的刑具,但卻從未沒想到過自己要來親自體驗它的恐怖之處。
粗麻繩綁住了黑爾加的腳踝,那個捆綁她的男人黑爾加認得他的臉,那個叫布夏的就是之前喂她不明黑色液體的男人。此刻他的臉上正帶著興奮的神色,似乎很享受把黑爾加綁在凳子上的這個過程。他一邊將繩索牢牢地打了個結,一邊興高采烈地扭頭問道:
“喂,清風?你不覺得這和你最喜歡的那個…那個叫啥來著,很像嗎?”
那個被叫做清風的正是之前反對脫光黑爾加的那個男人,此刻十分不屑地哼了一聲:
“是‘艾克希特公爵之女’,你這個蠢貨。那是中等刑,現在還不到時候。”
“沒什麼區別啊,反正原理是一樣的吧。”
他們的談話中透露出了些別的東西,聽起來貌似還有一種和老虎凳如出一轍的酷刑,但是黑爾加沒空去搭理這些,她至少得撐過現在才行。
第一塊磚頭。
因為被繩索捆綁的緣故,更顯得黑爾加的雙腿勻稱而健美,但是行刑者毫無憐香惜玉之情,抬起黑爾加的雙腳,將第一塊磚頭墊在了黑爾加的腳後跟下,黑爾加雙腿的韌帶與肌肉瞬間緊繃了起來,膝蓋呈現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弧度。
黑爾加下意識地握緊了拳頭,她感覺背後傳來發毛的顫栗感,呼吸不由自主地急促了不少。雖然女性的韌性一般會好上一些,但是黑爾加在這塊本就沒什麼天賦,而且就算她柔韌性遠超常人,無非也只是多墊幾塊的事情。
這已經是普通狀態下的極限,接下來哪怕是一點高度,都將帶來能瓦解人意志的劇烈疼痛。
第二塊磚頭也被墊到了腳後跟下,黑爾加的全身都繃直了,不住地向後仰著,即便她拼命地抿緊了嘴唇,但是疼痛依然讓她不由自主地發出痛苦的呻吟聲,豆大的汗珠止不住地從額頭淌下。不過是幾十厘米的高度,疼痛竟是如此的天差地別。
“這是第三塊磚了哦,膝蓋關節的韌性是有限的。現在,保護著你膝蓋韌帶的肌肉已經到了極限,就好像緊繃的弓弦一樣。只要再加一塊,就會徹底,‘喀嘣’——!”
布夏掂了掂手上的磚頭,做出了一個夸張的爆炸動作,蹲在黑爾加身旁,聲情並茂地向黑爾加描述著。而黑爾加此刻卻根本沒空理他在說些什麼,她只覺得雙腿仿佛要被折斷了一般,就連臉頰上的肌肉都在不住地突突跳動著。強烈的本能想讓她不斷地拽動著胳膊,想要掙脫雙手解開捆在膝蓋上的繩索,但是被牢牢綁在木柱上的手臂根本動彈不得,根本是痴人說夢。
“在那之後,你的膝蓋就徹底廢了。你會發現你的小腿和大腿就像是兩根沒被擰緊螺絲的木棍,可以隨便地,擺~來~擺~去~。而且每蕩一下,你都能聽到你的關節發出刺耳的吱嘎聲,那是你的股骨與脛骨在摩擦你的半月板,直到它們徹底報廢為止。到了那個時候,你的半月板就會像鋒利的刀片,能輕而易舉地從里面戳穿你的皮膚。”
“嘖嘖,真遺憾呐,多漂亮的一雙腿,可惜以後就都走不了路了。”
布夏輕輕撫摸著黑爾加那修長而健美的雙腿,嘖嘖稱贊著那驚人的彈性與觸感,一邊再度將第三塊磚塞進了黑爾加的腳後跟下。黑爾加只覺眼前一陣發黑,再度加劇的疼痛,讓她終於發出了痛不欲生的呻吟聲。
“哈…啊…呃嗚……”
黑爾加的胸口劇烈的起伏著,連帶著全身都在微微顫抖著。雖然明知布夏的話是為了瓦解她的意志,但黑爾加仍不受控制對他的話一字一字聽得分外清楚,這些話就仿佛在黑爾加心底深深扎根了一般,讓她無法克制地產生出某種恐懼,那是對殘廢的恐懼。
為什麼很多人都會在老虎凳下屈服招供,那就是因為他們知道一旦跨過那個臨界點,自己的膝蓋勢必徹底報廢,這件事沒有回旋的余地,就像被掰斷的筷子無論如何也修復不到,一旦雙腿被折斷,自己下半輩子就將注定和輪椅不可分割。對於行刑者而言,只需要簡單到不能再簡單地添一塊磚頭就夠,根本不用花大力氣。但對受刑者而言,這可是足以改變他們人生軌跡的大事啊!
想想看無法再走路,再沒法自己控制自己雙腿的感覺,這份恐懼足以讓人失去定力。
“真有毅力啊,很讓人佩服哦~”
現在墊在黑爾加腳後跟下的磚足有幾十厘米之高,可行刑部的人卻遲遲沒有加上那第四塊磚。他們就在那悠閒地看著黑爾加如何強忍著劇痛,她的纖纖十指不斷握緊又張開,全身都在不斷地顫抖著,汗水已經將她的衣襟徹底打濕。
每一塊磚的厚度都是經過考量的,只需再抬高再哪怕一寸,黑爾加的雙腿都將被徹底折斷,但那不是他們想看到的。畢竟韌帶一旦撕裂就是難以修復的損傷,這種需要靜養的傷勢不是他們喜歡的。外傷還能通過號角神奇的醫療手段修復,但是韌帶撕裂的傷勢,除了做手術外也沒有別的辦法。
“呃……嗚……”
黑爾加不斷地拿頭撞擊著後面的木樁,似乎只有這樣才能夠分散雙腿的痛苦。而號角的酷刑自然不會就這麼輕易結束,隨即,黑爾加的頭發就被一把扯住,一個奇怪的裝置被套在了她的右手指上。還沒等黑爾加反應過來,從指尖如觸電般傳來錐心的疼痛,讓黑爾加旋即大聲慘叫出聲:
“啊啊啊啊啊啊啊!!”
足有筷子粗細的鋼針毫不留情地戳進了黑爾加的指尖,殷紅的鮮血幾乎瞬間涌了出來,印在木樁上有如點點梅花。素來有著十指連心的說法,指尖豐富的神經末梢在此刻讓痛覺成倍地傳遞向黑爾加的大腦。她竭力向另一邊傾斜著身子,想要抽回手臂,但是被綁在木樁上的手根本無法動彈,而僅僅是這麼一個微小的動作,膝蓋就又傳來撕心裂肺的疼痛,讓黑爾加再也無法思考,疼痛擠占了她腦海里所有的空間,除了忍受外別無他法。
他們在慢慢旋轉著將鋼針刺入黑爾加的手指之中,鋼針從指尖刺入之後,一直從指甲後方穿了出來,等到右手的五根手指都被釘完,鋼針又再度被慢悠悠地抽了出來,這連綿的痛楚幾乎讓黑爾加發瘋。等到他們如法炮制黑爾加的左手時,已經被劇痛折磨得心力憔悴的黑爾加連慘叫的力氣都沒有了,只是低垂著頭,雜亂的發絲擋住了她的面容,不斷有一滴一滴的鮮血從她的指間落下。
“…嗚……”
等將她的十根手指全都摧殘完,行刑部將束縛著黑爾加的繩索解了開來。黑爾加被從老虎凳上被放了下來,盡管沒有永久性的損傷,但是如此長時間反關節的折磨,也讓她一碰到地面就疼的臉色煞白,根本就沒法站起來。
看著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喘著氣的黑爾加,其中那個壯碩的男人走上前來,用繩子綁在了黑爾加的腳踝上,然後用力向後拗去,這對黑爾加那不堪重負膝蓋的衝擊頓時讓她睜大了雙眼,痛苦地哀叫起來。但是男人卻是仿佛沒聽到一般,繼續麻利地將牛筋繩繞過黑爾加的大腿根,然後用力一拉,黑爾加的小腿和大腿便是折疊在了一起,然後被牢牢綁上。黑爾加吃力地抬起頭,甚至連她自己都沒有注意到,自己的聲音正在發抖:
“你們…你們要干什麼……”
回答她的只有可怕的沉默,接下來,黑爾加的雙手也被扭到身後,手臂並攏,從手肘處開始捆起,最後捆綁手腕的繩子與腳踝處連接在了一起。如此一來,她就像是被送去屠宰場的牛羊一般被四馬攢蹄地反綁起來,纖細的足踝被貼緊大腿根捆綁,手臂也被束縛在身後,堅韌的牛筋繩深深勒進了黑爾加的皮肉中,讓她幾乎喘不過氣來。就連一頭秀發也被捆扎起系在背後的繩結上,好讓他們能看到黑爾加那漂亮的臉蛋。
接著,大漢便是拖著被五花大綁的黑爾加走進了一個房間。這個房間的大小要比行刑室略小一點,在房間的正中間是一個盛滿水的蓄水池,一套組裝好的滑輪組就放置在水池旁。大漢將黑爾加的背後的繩結系在了其上,然後用力一推,黑爾加整個人就被蕩在了水池的正上方,繩索纏繞在輪滑的縫隙之中,發出“吱嘎吱嘎”的響聲。
黑爾加勉強喘息著,自己的面孔在水面上清晰地倒映了出來,讓她能看見自己此時狼狽不堪的樣子,頭發被捆扎著吊起,黑爾加只有高仰起頭才能減輕痛苦,連稍微搖晃腦袋這點簡單的動作都做不到,整個人幾乎是呈弓形被吊在了半空之中。
那個壯碩的男人走向了一旁的柱子,解開了系在柱上繩子,將另一頭攥在了手里。
“我曾經狩獵過森林里的群狼,我的第一槍就射穿了頭狼的腦袋,然後花了兩天兩夜才將群龍無首的狼群趕往了河邊,他們在那里瘋狂地後退著,推搡著,卻沒有一頭敢於面對我,被擠進河流之中衝走的狼不計其數,卻沒有一頭泅到對岸。”
“不知道你的水性怎麼樣,會和狼一樣嗎?”
說著,大漢便松開了手,重力在第一時間俘獲了黑爾加,被拉拽的繩索飛快地摩擦著滑輪,讓她朝著水面不斷跌落下去。
“啊啊啊啊啊!!!”
黑爾加驚慌失措地尖叫出聲,大漢恰到好處地拽住了繩索,此時黑爾加的鼻尖離水面只有幾公分的位置,黑爾加驚魂未定地喘了口氣,可還沒等她來得及回過神來,黑爾加忽然覺得身子一輕,連半聲驚呼都沒來得及發出,整個人便墜入了水中。
很冷。
這是身體反饋的第一個感受,黑爾加猛打了一個激靈,背後捆綁著自己的繩索已是完全松弛了下來,自己在朝著水底不斷地沉落下去。
手,動不了。
“咕嚕…!”
黑爾加拼命地掙扎起來,想要掙脫身上的束縛,但被繩索牢牢綁住的身軀根本動彈不得,反而是讓肺里所剩無幾的氧氣揮霍一空。那對於人來說不可或缺的水,現在卻是如最惡毒的毒蛇般無孔不入,尤其是自己的姿勢被迫高仰著頭,鼻腔灌入水更是酸澀無比,難受得黑爾加如幾乎眼淚都要忍不住流出。隨著她呼出最後一口空氣,身體下意識地想要呼吸,可呼吸到的只有那冰冷的液體,伴隨著冰冷的水涌入氣管,驚慌失措的黑爾加在水底劇烈地咳嗽起來。
她嗆水了。
溺水大致有五個階段:慌亂、發紫、松弛、臨終、停止。從發紫開始,就意味著缺氧的開始,伴隨著呼吸停止,血液中二氧化碳的濃度飆升,膚色會轉變為紫色,人會痙攣,會激烈掙扎。
溺死很痛苦吧?沒錯,這就是痛苦的開始。
無法…呼吸……
黑爾加竭盡全力屏住呼吸,但是快要爆炸般的肺部根本不允許她這麼做,每一秒對於黑爾加來說簡直漫長如一個世紀一般,而這窒息更是仿佛永無止境。疼痛,超乎想象的虛弱,緊張,體溫下降導致的氧氣消耗量增加,腦海里對於呼吸的本能已是到達無法忍受的地步,那是身體在對於氧氣發出本能的需要。
或許這水是可以呼吸的呢?伴隨著這古怪而可笑的想法,黑爾加張開了嘴,一連串的氣泡從水底冒了出來,但灌入氣管的液體馬上粉碎了這愚蠢的念頭,她在水底發出了無聲的哀鳴。
死亡在此刻,離她是如此的接近。
在冰冷的水下,黑爾加徹底感到一陣恐慌,她被孑然一身地拋棄在了這地獄之中,無法忍受的孤獨與絕望包裹抓住了她,她想要喊叫,可那聲音卻只是化作了一連串的泡泡,漂浮向了水面。
黑爾加拼命地摩擦著捆綁著自己手腕的繩索,但是這個動作卻是越來越遲鈍,身體已經擠不出一絲力氣,開始擴散的瞳孔已經逐漸看不清事物了,意識也隨之漸漸模糊。而就在這時,黑爾加的背後陡然傳來一股無法抗拒的拉力,那掛在滑輪一端的繩索瞬時繃緊,把黑爾加扯出了水面。
“噗!”
伴隨著飛濺的水花,黑爾加重又被吊回在了半空中。她拼命地呼吸著,在那一刻,黑爾加只覺得世界上沒有東西比這空氣更珍貴。可沒想到自己才剛剛喘了半口,那要命的失重感又一次包裹住了黑爾加,黑爾加僅僅來得及發出半聲驚慌失措的喊聲,便又是再度墜入水中。
那窒息的感覺又來了。
平時幾乎感覺不到存在的空氣,在此刻對黑爾加來說卻成了奢望,明明是看不見摸不著的存在,在失去時卻是彌足珍貴。在冰冷的水面之下,她更是絕望地發現,無論她再怎麼調整自己的呼吸,無非也是時間的差別而已,最後依然無可避免的滑落向缺氧窒息的命運。而最惡毒的是,那個大漢每次都算准了黑爾加窒息的時間,她若是自己不盡可能地延長呼吸的時間,那麼自己絕對會被溺死在這個水池之中!
水下與水上是完全不同的世界,對於黑爾加來說天堂和地獄的區別也不過於此。她每一次都不得不強打起精神,盡可能地支撐自己清醒更長時間。那沉默而黑暗的水底,一次又一次地將黑爾加逼近暈厥的極限,而當黑爾加脫離水面後,求生的本能又會讓她拼命地呼吸,然後再度沉入水中。
水底的寒冷與無助,一次又一次游走在死亡邊緣的惶恐與絕望,還有對於自己是否會被拉上去的懷疑與不安,這些全都在挑戰著黑爾加的神經,在如此重壓之下她幾近崩潰,可就連淚水也被衝洗掉,連一點痕跡都沒留下來。
窒息,窒息,窒息,窒息,窒息……
不知過了多久,等到將滿臉都是水,幾乎意識模糊的黑爾加拖上岸時,她已是連掙扎反抗的力氣都沒有了。牛筋繩在浸過水後又經過黑爾加的瘋狂掙扎,此刻更是死死地嵌進了皮肉之中,其中的痛苦當真是難以言喻。
看著黑爾加面色蒼白雙目緊閉的模樣,男人的嘴角帶起一抹冷笑,解下黑爾加身上的束縛,因為過度的緊縛與寒冷,黑爾加裸露在外的肌膚已經發紫,貼身的衣物被打濕後更是將她優美的身材展現得一覽無余。可哪怕是黑爾加在被放開後,她也連動彈一下的力氣都沒有了。
男人把黑爾加平躺著放在一條長凳上,然後簡單而結實地將黑爾加的雙手綁在了凳子下,雙腿則是與凳腿綁在了一起,做完這些後,男人順手便抄起旁邊牆上的一根木棍,“呼”地一聲砸在了黑爾加的小腹上。
黑爾加剛剛在那一氣之下不知被嗆進了多少水,此時自然小腹微微隆起。而遭此重擊之下,原本還意識模糊的黑爾加一下子弓起身子,五官瞬間就扭曲了,那比疼痛還要難受的感受,直接讓黑爾加喉嚨一甜,隨即大口大口地嘔出水來。
“不要…不要……”
黑爾加拼命地搖著頭,發出模糊不清的嗚咽聲,控制不住的淚水已是淚流滿面,像是在懇求對方住手,但是大漢卻是面無表情地舉起木棍,在黑爾加悲愴的悲鳴聲中,再度揮下。
不斷有水花落地的清脆聲音,地板已經被弄的又濕又滑,而到了最後,黑爾加吐出來的都不是咽下的水,而是混著血的胃液與膽汁,將地面弄得一塌糊塗。
“呼~真累人啊……”
男人丟掉了手中的木棍,抹了一把汗水。長凳上,已是被折磨得氣若游絲的黑爾加時不時會抽搐一下,甚至從她的口鼻中絲絲縷縷的血水滲了出來,在地面上蜿蜒如一條條扭動的游蛇。
但即便是這樣,黑爾加依然還保持著清醒,但她卻是被折磨得連話都說不出來。喉嚨仿佛就被火燒過一般灼痛,大量的胃酸嚴重地灼傷了她的喉嚨,每呼吸一口都仿佛空氣中滿是玻璃碎渣,將喉嚨剮蹭得鮮血淋漓。
還記得之前黑爾加被迫喝下的黑色液體嗎,那是號角特制的藥物,里面被加入了大量特調的藥品與恢復劑。這種藥物服用後需要一個月的時間才能完全代謝掉,剛好與行刑部的拷問時間相符,它的效果便是,能夠極大程度地壓榨人的生命力,越是傷重就越能爆發出驚人的恢復力!若是投入到醫學或戰場上,這將挽回數以萬億人的生命。而對行刑部來說,這種藥物卻是能讓他們最大程度地玩弄犯人們,盡情踐踏他們的尊嚴!
“快到下班的時間了啊,今天又沒收獲。”
大漢看了眼躺倒在凳上抽搐的黑爾加,那個樣子顯然已經連話都說不出來,不免有些遺憾地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