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勿盜文,好人福報。願大家看文愉快!
***
窗外寒風帶著哨兒狂野的‘呼呼’掠過。窗紗上映著的黑色樹影左右搖曳出各種姿勢。
我在床榻之上翻來覆去,身體雖疲憊,神經卻強得難以入眠。
一陣大風襲來,窗戶!地一聲被砸開。冷風夾著鵝毛雪花吹進屋里。
現在雖然已經是仲春,天卻依然下著大雪。
冷風吹得我臉皮立馬起了一層疙瘩。
現在已經是半夜,我不忍叫小葉起來幫我關窗戶,只得自己冒著寒冷,披上了件外厚重的雪貂,借著窗外夜不息的宮燈我匆忙穿上繡鞋,迎著冷如冰刀的寒風來到窗前,快速關上了窗戶。
我吁了口氣,睫毛微顫斂下眼簾,伸手拂去臉頰上的白色雪片,攏了攏披在身上的厚衣,轉身正要回溫暖的被褥里去。
可剛轉身,倏地,眼前串出了一道黑影來。
我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上,正要驚呼,便被來人捂住了小嘴,一道熟悉的、急促的聲音傳到我耳里,“殊兒是我。”
我渾身一顫,心跳加速,拉下他捂著我的大手,翕動著嘴唇,喃喃著,“哥哥!”
“噓!小聲點,莫要讓人給聽見了。”哥哥的中指抵在我的唇瓣中央,低聲告誡著。
“嗯。”
我輕輕點頭,抬眼借著窗外朦朧的燈光。
見哥哥一身挺拔的玄色衣服,哥哥依舊是俊美無雙,只是此刻他的眉梢、青絲間皆復上了白白的雪片。
我踮起腳尖,雙手自然地替哥哥拂去眉梢與青絲間的小雪片。
哥哥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雙眼緊緊盯著我,任我的十指靈巧地在他的頭上、臉上來回忙碌掃動著。
完後,我放下腳跟。再掃去他身上的雪片。
待把哥哥身上的雪掃干淨了,我與哥哥四目相望,卻誰也沒有先開口說話。
──自從出嫁前與哥哥吵了嘴後,到現今已有一年多,我與哥哥都沒有再見面。
空氣仿佛凝結,只有火盆中的炭火發出微弱的劈啪聲響。
“對不起,殊兒。你出嫁時……哥哥不是有意要和你吵架的。”哥哥啞聲道歉。打破空氣的沉默。
我搖了搖頭,“我從不怪哥哥,因為我知道哥哥會生氣也都是為了我好。”
“殊兒清瘦了好多。”
哥哥激動地抱住我小小的身子,微微低下頭,把他的臉在我的額頭上輕輕磨蹭著,“是哥哥無能,沒能保護好殊兒。”
都是他沒把她藏好才會讓父親發現她的存在。
要是父親沒有發現她,她就不會嫁給長空瑜。
那麼他也就可以為她找一個好婆家。
“要是殊兒嫁給平常人家,那麼殊兒也就不會被歹人綁到邊關,更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哥哥,這不是你的錯。再說殊兒從來沒有後悔嫁給長空瑜,他是個好夫君,能嫁給他是殊兒的福氣。”
我抱緊哥哥,哥哥的身子很冷,像是冰塊似的。
這一凍立馬把我從親人相見的驚喜中凍醒!
我臉色凝重,連忙從哥哥的懷抱里掙脫出來,焦急道,“哥哥,你怎麼進宮來了?要是被人發現了怎麼辦?”
我心焦如焚,夏侯梟的那些暗衛武功高強到鬼神莫測,哥哥平素里很是穩重的,怎麼會做出如此莽撞的事情來?
“哥哥知道皇宮里到處都夏侯梟的暗衛,要不是你出了事,我是絕不會進宮來的。”
要是一不小心被那些暗衛發現,他自己是不打緊,可那是會帶給殊兒帶去危險。
“哥哥,你是怎麼知道我在皇宮里的?”
我垂眼,溫熱的小手抓起哥哥冰冷的大手捂在兩掌間,快速地摩擦著。
──這件事情事關重大,爹爹為人謹慎。
要不是有原因,他不會把我在皇宮里的事情告訴哥哥的。
“接到你出事的消息哥哥雖然是嚇壞了,但是哥哥決不相信我聰明的殊兒會那麼的死去了。於是哥哥親自去開了那口棺材,發現里面的根本就沒有人。”
哥哥哽咽了一下,從哥哥顫抖的語調中我可以聽出這段記憶對哥哥來說顯然是太痛苦了,“我打聽到是父親運送你的……”‘屍體’兩個字兒在哥哥口中淹沒,他難以開口,便直接省略掉不說,“……去見長空瑜。‘證實’你已經……”哥哥又省略了‘死了’兩個字兒,“我當時便肯定此事定跟父親有關。於是,我沈著氣等父親回來,在我不停追問下,父親終於告訴我,你的去向。”
哥哥的話語頓了頓,“當我聽到你入了宮,心中焦慮地想闖入皇宮去把你救出去。父親阻止了我,他告訴我說等一年後你便可以吃假死藥逃離皇宮。我知道要是我莽撞行事不但救不了你,還會連累了父親,我才用理智克制住自己的心來等。只到宮里頭傳來你……我才再也忍耐不住,趁著今夜白雪茫茫,隱瞞著父親,進宮來看你 。”
“是殊兒累哥哥當心了。”我噙著淚,抬頭望著哥哥。哥哥待我的好,我一生難報。
“傻殊兒,你哭什麼?我是你哥哥,關心你是應當的。”哥哥笑了笑,說得理所當然。
“哥哥……”我哽咽地叫喚了一聲,雖然哥哥與我是同父異母的兄妹,但是其實他待我比他同父同母的妹妹還要好。
“哥哥你快回去吧,我不會事的。只要再熬上幾個月我就可以出宮了。”皇宮不是久留之地,哥哥呆久了我怕會出意外。
哥哥捧起我的臉,滿臉不舍地看著我,“殊兒……”
我咧了咧嘴,勾勒出一個笑的弧度來,再次焦急催促道,“哥哥你快走吧,留在宮里不安全。”
哥哥想了想點了點頭,他從他的玄色衣袖里取出了一個小瓶子輕塞在我的掌心里,語氣溫柔地說道,“殊兒,這是避孕藥,你拿著。”
“哥哥?”
“哥哥是了解殊兒的,那孩子……是殊兒故意流掉的吧。”
‘孩子’兩字刺激到我心底的傷口,我全身無力地軟倒下身子。
“殊兒!”哥哥眼捷手快地扶住我虛軟下去的身子。
“哥哥。我對不起孩子。”我尖著嗓子,無聲地低泣著。
“殊兒……”哥哥緊緊地抱住我的身子。
“哥哥!嗚……”我感覺到這一刻自己連呼吸都有些困難了。
“自從流掉孩子後,我整夜整夜的睡不著。哥哥,我的心怎麼那麼狠?連自己的孩子都能……嗚……”
“殊兒,你只是不舍得讓孩子來人間受苦。”皇宮是人吃人的地方,夏侯梟的後宮里沒了娘的孩子從來沒有活過三歲的。
“不是,不是!我是害怕孩子以後牽絆了我的心,所以才狠心不要他的!”我拒絕哥哥善良的理由。
“哥哥是知道你的,所以你騙不了哥哥的。”
哥哥輕嘆,他的大手輕柔地摩擦著我的頭發。
“有那孩子在,吃了假死藥就會讓孩子在娘胎里窒息。如果不吃假死藥,等生下孩子後再離開,孩子沒了殊兒在皇宮里又是存活不了。”
“哥哥……”知我者,哥哥也。
我抓緊哥哥的手臂低低地抽泣著。
“可是哥哥,殊兒這次真得做錯了,我錯得太厲害了……無論孩子將來的命運會如何,我都不該擅自奪去孩子的生下來的權利。我好後悔自己當初的魯莽決定。在流掉孩子後,夏侯梟親自給我喂粥之時我便把腸子都給悔斷了,那時我想也許憑借夏侯梟對我的‘喜愛’他會護著孩子的。我太自私,太懦弱了。平時雖然有點小聰明,但是一遇事情就分寸大亂,錯事連連。”
“殊兒不要哭了。”
哥哥大手溫柔地擦拭掉我的眼淚,道,“夏侯梟的為人我們是知道的,他冷情冷心,何曾在意過誰的孩子?若說‘寵妃’,他夏侯梟的‘寵妃’還少麼?殊兒向來是聰明的,怎麼會突然相信起帝王的‘情’來?或許他夏侯梟是喜歡殊兒的,但恐怕也只是鏡中花,水中月……”哥哥低低嘆了口氣,再道,“再則,生了他的孩子,你這一生恐怕再也忘不了夏侯梟了。殊兒不喜歡夏侯梟,所以便不想永遠忘不了他。為了和他斷得干干淨淨,你最理智的做法就是不能要他的孩子。”
“哥哥,我明白。但是這件事殊兒的確是錯了……”做錯了便是做錯了,再找借口就顯得可恥了。
“殊兒……”哥哥蹙緊眉頭,為我的固執心痛著。
我強收起滿心地悲傷,打斷哥哥未說出口的話,“哥哥還是快走吧。殊兒不會有事的。”
“嗯。”
哥哥點了點頭,橫抱起我的身子,把我輕輕地放置在床榻上,拖上了被褥,蓋在我的身上,又替我掖了掖被角,“哥哥走了。殊兒好好照顧自己。”
“殊兒知道。”我對哥哥不舍地笑笑。
“嗯,那哥哥走了。”哥哥的眼神柔情似水。
見哥哥轉過身去,我便又急急叫道,“哥哥!”
“嗯?”哥哥回過頭來凝望著我。
“沒。”我只是舍不得哥哥離開。
“殊兒保重。”哥哥深深望了我一眼後,便再次轉過頭去。
“哥哥!”我想起了一件事情。
“嗯。”哥哥索性又傳過身來。
“哥哥,我們剛才這麼大的動靜,怎麼小葉都沒有動靜?”我問道。
“小葉?是睡在前屋的宮婢?”哥哥問。
“嗯。”小葉是我的貼身宮婢,要是平時我這邊有一點動靜她便會醒過來的,可是今晚卻反常得可以。
哥哥莞爾一笑,“哥哥不是笨蛋,進來時,我用迷藥把她給迷昏了過去,她恐怕要到早上才能醒來。”
哥哥蹙了蹙眉,懊惱道,“該死!我迷藥用得太重了,她昏迷了,誰來伺候妹妹?還有,夏侯梟怎麼只派一個丫頭來伺候?”
“哥哥,我沒有那麼嬌貴,用不著人整夜的伺候。夏侯梟本來安排好幾個守夜的,我不太習慣,便以人多睡不著為由拒絕了。”
哥哥眉頭皺得更深了,“夏侯梟此人向來是容不得他人違背他的命令的。他怎麼會……”看來夏侯梟對殊兒的‘喜歡’並不像他們想得那麼簡單。
我笑了,“什麼違背不違背的?這種小事夏侯梟根本不會放在心上。好了,哥!你還是快些走吧。”哥哥多留在宮里一刻便不安全一刻。
“嗯。”哥哥點了點頭,便躍身離去……
***
屋外寒風獵獵,屋里暖意濃濃。
小葉、禾露、禾霜三人靜靜坐在雕花窗邊繡著花草鳥獸,我懶懶地靠在床榻上,手捧一本書有一頁沒一頁的看著。
一名宮婢移動小蓮步,進了屋給我福了福身,稟報道,“娘娘,百里相爺求見。”
我拿書的手一震,正在看著的書頁被撕裂開來。我收斂起激動,合上書本,沈穩道,“快請相爺進來。”
小葉、禾露、禾霜三人見有客來,便放下手中繡品,站起身來,靜靜立在我的身旁待命。
見此,我克制住起身迎接爹爹的趨勢,拉了拉被褥,在床榻上坐直身子。
不一會兒功夫,那名宮婢帶著爹爹緩緩走進來。
爹爹一身金繡銀白錦袍,衣領、袖口皆是以雪白狐毛圍成。出塵不染,堪勝仙子。
“臣給殊妃娘娘請安。”爹爹撩起衣袍下擺,正要給我下跪。
我嚇得驚呼,連忙阻止,“相爺不必多禮。小葉給相爺看坐。”我怎麼能讓爹爹給我下跪?
“是。”小葉畢竟跟我多時,見我此番焦急,雖然不知原因,但也機靈搬了圓桌邊的椅子在爹爹跟前,阻止了爹爹的下跪的趨勢。
“謝謝娘娘。”爹爹依舊垂眼,優雅坐落在椅子上。
爹爹抬眼,凝望著我,“娘娘近來身子可好些了?”
“多謝相爺掛心,近日好多了。”
爹爹欣慰地點點頭,笑道,“今日為臣來是有一良藥獻給娘娘。”爹爹說著便從衣袖里取出了一包藥來。禾露上前接過。
“相爺費心了。”
“娘娘這包藥藥性特殊,熬藥前需要多放些水。這對娘娘的身體會大有好處。”
我雙眉微蹙,爹爹這句話里分明藏著話。
若真是‘熬藥需要多放些水’爹爹大可直接吩咐禾露她們便可。
我又沒有親手熬藥,爹爹何必‘特意’地對著我說?
這不符合爹爹素來的行事風格。
‘多放些水’?爹爹這是要給我提示什麼?
“娘娘切記。臣不打擾娘娘休息,這便告退了。”
“相爺慢走,禾霜送相爺。”
“是。”禾霜向我福了福身,便對爹爹說道,“相爺請。”
爹爹點了點頭,便隨禾霜出殿去。
爹爹走後,我佯裝好奇,對禾露道,“禾露把百里相爺給我的藥拿來我看看。”
“是。”禾露移動蓮步把藥遞給了我。
我接手,拆開白色細繩,故意手一抖,手中藥物瞬間灑滿了床榻和地面。
我蹙眉叫起,“呀!我真是太不小心了,禾露、小葉,快去拿個大碗來盛起來了。”話說完,我把順手把包藥的紙張夾在書本里。
待她們拾好後,我打了個呵欠,小手捂住微張的小嘴,道,“我困了,小葉留下,禾露退下吧。”
我休息必須留一個人來伺候,這是夏侯梟變態的規定。
“是。”禾露捧著盛著草藥的大碗退了下去。
待聽到禾露的關門聲時,我又對小葉說道,“小葉,你去櫃子里幫我把那件繡有幽蘭的粉紅色的衣服拿來給我換。”
因我素來喜歡穿白衣,所以粉紅色衣服應該藏得很里面。
小葉要找到,必須費上一些時間。
“娘娘怎麼突然想穿粉紅色的衣服了?”小葉好奇地歪著頭。
“突然就想穿了。你這鬼丫頭問那麼多干嘛?還不快去?我穿上便要休息了。好困啊……”
“是。”小葉笑笑,便走了出去。
聽她腳步聲遠去,我便快速掀被起身,我快速抽出壓在書頁里的那張包藥白紙,攤開在圓桌上,領起茶壺,往白紙上倒了水。
果見白紙上有字跡出現:
殊兒,吃了此藥身體便呈現出虛弱狀態,卻對身體無害,不必驚恐。
此乃為幾個月後的行動做准備,也為殊兒的心病准備。
此字只示一次,殊兒放心丟棄。
不一會兒功夫,紙上的字跡便消失無蹤了。
我熱淚盈眶,心里暖呵呵的。原來爹爹已經為我做好了一切的准備。
此藥我服下後便會呈現出虛弱的假象。那麼我便可以光明正大的拒絕和夏侯梟同房了。那麼哥哥給我的避孕藥也就用不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