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奧婕塔坐在懸崖高處,默默俯瞰著底下的山與水,月光依然縹緲,湖水依然平靜,平靜得讓人感覺不到時光的流動。
一個多月來,她尋遍了整個叢林,依然沒有奧吉莉婭的蹤跡——好消息則是,也沒有什麼別的不好的東西,沒有妖魔,沒有異變的怪物,似乎隨著洛特巴特的隕落,它們全都消失不見了。
是的,沒有,什麼也沒有……
沒有敵人,沒有朋友,甚至沒有人能聽到她的聲音,數百年的時光逝去,她頭一次感覺到如此的孤寂。
山林如同一座灰白的冰棺,封凍著她的靈魂,牢固得幾近窒息。
唯一能帶來些許慰藉的,只有天鵝們,它們飛翔、嬉戲、築巢,開始產下新的卵,過不多時,毛茸茸的小生命們就會咿咿呀呀地飄蕩在湖面上……
只是……她永遠回不去了,無形的藩籬矗立,天淵永隔……她已經變了,變得復雜,變得有太多的思緒,他們的靈魂,已經再無法交匯了……
她開始變得喜歡懷念……
懷念過去在雲端無憂無慮的日子,懷念奧吉莉婭,懷念她們一起嬉戲打鬧的時光,甚至懷念洛特巴特的陰影還游蕩在叢林的時候……
當這一切全都從她身邊消失,她唯一能與它們重逢的時刻,便只有在回憶……
以及……
夢里……
但讓她覺得有些詫異的是,除了這些,她還會想起……
那個人類……
他的影子總是會時不時地從她腦海里劃過,那讓她覺得有種微妙的不自在,那時,他短暫地出現在她面前時,不論看到他,或是聽到他的聲音,她都會感覺到這樣的不自在……
她使勁想要擺脫掉那討厭的臉和討厭的腔調,但越是努力,它卻越揮之不去。
也許……他是唯一一個還能回到她身邊的人……他自己曾說過的。
但……她卻沒法說清楚,自己到底希不希望他回來……
——所以,當他真的出現時,她覺得越發無所適從了。
她能感覺到屏障的擾動,叢林低唱著,迎接著它的訪客,她知道那是他。
她留下的那簇頭發上依然帶著魔力,護佑著他安然穿過叢林,也讓她能感覺到他的存在。
她現在還望不見他,但她已經開始緊張……
當他出現的時候,自己應該說點什麼對嗎?
但……
說什麼好?
她覺得腦子一片空白……
不過那也難怪——已經太久太久沒有人同她說過話了。
她望見他走出了樹林,踏上那片他初次造訪時的沙灘,抬起頭,四處瞭望著。
他的裝束似乎和那時沒什麼區別,只是多背了個鼓鼓的袋子。
“天鵝小姐!你在嗎?”他把手攏在嘴邊,高聲喊著,聲音在山巒間回蕩。她差點兒想要張嘴回應他,最後卻又憋了回去。
但他終於還是望見了她,他興奮地跳起來,向她用力揮手,然後朝這邊跑來——那一刻,她突然覺得心髒跳得有點兒快,並且不由自主地扯了扯衣角……
“抱歉抱歉,本來早就想來看你的,但是……事兒有點多。”他還是那樣大大咧咧地笑著。
“抱歉?為什麼要抱歉,你有你的職責,那是分內的事。”
“嘿,職責有很多種,為什麼不覺得……你也是我職責的一部分呢?讓一位女士整天孤零零地獨處,我可是過意不去喲——關鍵是,這禍還是我闖的……”
“世上孤獨的人很多,我想你顧不過來的。”
“嚯……”他無奈地聳聳肩:“你的嘴變厲害了,失算失算……對了,有你妹妹的消息麼?”
她輕輕搖了搖頭。
“那麼……有什麼壞家伙來搗亂麼?”
仍然只有搖頭。
“好吧,我們那有句俗話,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他攤攤手,露出有點尷尬的笑容。
“也許吧。”
“算了算了,還是聊點輕松的……”他把背囊解下來,放在地上:“來,我給你帶了點兒禮物。”
“什麼?”她瞪大了眼睛。
“外頭的東西……你又不肯跟我出去走走,我只好幫你帶點進來咯。”
他開始把里邊大大小小的盒子和包裹一件件拿出來:“你知道在外頭,女人們最喜歡的是什麼?”
茫然的搖頭。
“美——”他站起來,把手里的藍色長裙在風中抖開:“美衣,美食,美貌,還有……漂亮的珠寶……總之麼,女人一輩子都在圍著這個字兒打轉轉。”
“是嗎?我好像……沒什麼感覺。”
“哈,當然,我當然知道——所以你才很特別。”
他頑劣地笑起來,目光定在她臉上:“不過,一輩子只穿一件衣服還是太膩味了點,不是麼?”
他把裙子在她跟前比劃了一下,又重新折疊起來:“不管怎麼樣,反正留在你這了,改明兒你要是有心情了就試一試——當然,你要是打算當面換給我看,我也是不會拒絕的。”
“我好像說過,你說話的方式很討厭。”她把頭別到一邊,好收起猛然變紅的臉頰。
“好吧好吧,我慢慢改。”他揭開另外個小盒子,從里邊捏了一小團什麼,遞到她嘴邊:“這個當面試試應該沒問題。”
甜甜的香味兒繚繞開來,她想要拒絕,但最終,還是張開嘴輕輕地咬了一小口。
“喏,我知道你用不著吃東西。”
他眯縫著眼,饒有興致地欣賞著她古怪的表情:“不過麼,人生在世,除了填報肚子以外,吃本身也是一件樂事,你覺得呢?”
“也……許吧。”軟糯粘稠的感覺充盈在嘴里,讓她吐字不是那麼順暢。
“哈,看樣子你應該是贊同咯?”
他大笑起來,往後倚在樹干上:“我帶了好些不同的來,你可以慢慢嘗。”
他把剩下的半塊塞進自己嘴里,從腰間解下皮袋,仰頭啜上一口,露出神秘兮兮的表情:“那麼,你知道,男人最喜歡的是什麼?”
搖頭。
“美人和美酒——而眼下,兩樣都有。”他再一次玩世不恭地笑起來,又往嘴里倒了一口:“記得你說過,砍幾顆樹沒問題吧?”
她終於注意到,除了腰間的佩劍,他背上居然多了一把長柄的斧頭……
一整天里,他都在伐樹,在靠近湖水的林中清理出一片平整的空地,把砍下的樹干修整平直,削尖,釘進地里,把藤條編成繩子,把木頭捆扎起來……
一開始她刻意走開了沒去理會他,但最後,她還是猶豫著轉回來,在旁邊好奇地觀望著。
他總是會時不時地扭過頭來看她,一邊笑著,一邊擦拭臉上的汗珠。
她發現自己漸漸不那麼無所適從,他們聊了許多,關於這片山林,關於外面的世界,她甚至開始學會笑,因為他俏皮的言語——雖然他有時仍然很討厭,但她發現,自己漸漸舍不得走開了……
入夜時分,月輪開始升起時,他終於歇了所做的工,雖然離完成還差得遠,不過已經能看出大致的輪廓——顯然,他想要建座屋子:“故事里,森林深處總會有神秘的小屋什麼的,誰知道,真正的仙女居然窮酸到連個睡覺的地方都沒……算啦,我幫你代勞一下好了,以後再來的時候也好有地方過夜,對吧?”
他收拾了場地,然後走向湖邊,開始在那脫去衣物,健壯的肌肉在月色下泛起油亮的光澤,她仍然在不遠處傻看著,直到他開始解開腰帶時,她才猛地一下窘迫地醒悟過來,然後滿臉發熱地跑回林子里——還好,他背對著她,似乎並沒有注意。
片刻之後,他也回來了,在離屋子地基稍遠的地方生起了火,悠然地坐下,開始烘熱他帶來的干糧:“其實,我更喜歡在林子里或者水里就地逮點什麼來烤的,哈,沒法子,我是喜歡吃肉的粗人呐,不過我怕你會有意見,畢竟你是主人對吧?仙女們都喜歡保護小動物,我聽我家的老奶媽說的。”
他朝她晃了晃手里的餅子:“所以……還是自帶好了。”
“其實……那個不算是我的職責,不過,你知道的,我也曾經是……動物,所以,我的確不大願意它們被殺戮。”
她站在幾碼遠的地方,眼睛依然望著湖水的方向。
但讓她感到在意的,是他的那句“我怕你會有意見”——看來,這家伙也會考慮別人的喜惡嗎?那讓他的形象似乎沒那麼令人討厭了……
他朝她揮手,示意她過來坐下,她猶豫了一下,但還是走了過去。
他們一同坐在火邊,分享著烘熱的食物,只是很普通的干糧,但她覺得很可口,因為是因為溫度的緣故吧,畢竟,她自己似乎許多許多年沒有嘗過熱食。
他的話很多,關於外面的世界,那里有太多她沒有見識過的東西,有時,他的話聽起來會顯得拐彎抹角,讓她覺得茫然,但當他嘆著氣,努力解釋著,終於讓她聽懂背後的含義時,她發現自己越來越學會了怎麼去笑。
而他似乎很喜歡她笑,只要她露出笑容,他就會目不轉睛地盯著她,並且笑得比她更燦爛。
她覺得笑容是種會傳染的東西,一定是的。
直到夜深,火焰也漸漸暗淡,她終於站起來,和他道別:“你沒那麼討厭了,人類。”
“是麼?這評價可真高。”他撇著嘴:“還好,我一直都不覺得你討厭……所以,我應該說,你比以前更可愛了。”
“晚安。”她面露慍色,匆匆地轉身,消失在黑暗里。
但當新一天的陽光穿過樹葉時,她再次回來了,一開始,她沒靠近,只是隱沒在樹冠之上,偷偷打量著那片空地。
當她不在時,那個男人會做什麼?
會有什麼不一樣嗎?
她有點兒好奇。
然而,那里居然什麼動靜都沒有……
她從林中走出,躡手躡腳地靠近。
火堆的余燼已然冷去,未完工的木屋蓋上了帶葉的樹枝,地面的雜物全都消失不見。
“喂——”她輕聲呼叫。但回應她的,唯有樹葉的嘩鳴。
最後,她終於確定了:他走了,那個討厭的……
好吧現在她似乎沒法確定他到底是不是真的討厭……
家伙,真的已經不在了。
那一刹那,她覺得有點兒失落,又有點兒氣憤,卻說不清為什麼。
但他好像還留下了點東西。
是片艷麗的藍色,折疊成一尺見方,端正地放在空地中央的石塊上,泛著柔柔的光澤。
她拾起它,在晨曦中將它抖開,那一瞬,無數花兒歡然綻放——沒有金銀,沒有珠寶,只有純粹的藍色,以及藍色堆疊成的朵朵鮮花。
也許……他應該道個別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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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大約每個月會造訪一次,有時會呆上不止一天,每一次,那座木屋都會變得更加完整,他從外面帶來鋼釘與繩索,確保它結構的堅固,除此之外,還有別的許多東西,她從未見過的食物,或是別的五花八門的小玩意。
她把藍色的連衣裙穿給他看了,他似乎很喜歡她穿著它的樣子,但她自己依然覺得不習慣。
至於其它的東西,她會覺得新奇,或是有趣,但她始終覺得,那並不是屬於她的,它們近在眼前,卻仍然讓她覺得遙遠,就像有道無形的藩籬矗立著,把她隔在那個世界之外。
只有一件例外。
那個男人——曾經在她心中,也一樣遙遠與陌生,但現在,他的影子越來越在她眼前揮之不去。
她開始期待他下次回來的日子,並且一次比一次更甚,每次他來時,她都會守著他,但他不一定知道,因為許多時候,她只是在暗處靜靜地凝望著,看著他的手臂揮動斧鑿,看著他仔細修琢木頭的接榫,她說不清為什麼,但她就是覺得,這樣看著,會有種特別的愉悅感,一種讓她覺得輕松和安詳的感覺,甚至會讓她的嘴角在不自不覺間浮起微笑。
她也會去和他說說話,但不會持續太久,因為她總是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她不希望他注意到她的尷尬,同樣,她也不希望他發現,自己有多注意他。
所以,她一直在刻意地讓他們之間的距離遠一點兒。
她會在夜深之前離去,回到自己棲身的洞穴,而他會留在林中,裹在寬厚的斗篷里,在篝火旁入睡,一切都很默契。
但她發現,自己開始擔心,擔心第二天早上,他就會悄無聲息的消失,她發現,在心底里,她已經開始希望他能多留下一會兒。
而最後,當那個念頭突然在腦子里蹦出來時,她覺得驚訝,甚至……
有點無所適從。
晚風吹過山林,帶著秋寒,叢林如潮水嘩嘩低語,她聽過這聲音無數次。
“他會覺得冷嗎?”
她被這個念頭嚇了一跳。
他是個人類,雖然顯得比許多人類更強壯,更老練,但依然是人類,他沒法和她一樣,與整個叢林融為一體,雨雪風霜,全都視若無物……
——但關鍵是,她為什麼要在乎這個?
那個討厭的家伙,說話輕浮,舉止粗俗的家伙,害得她和奧吉莉婭分別的家伙……
為什麼她要在意他的處境?
那是種古怪的感覺,讓她覺得空虛,壓抑,伴著如鯁在喉般的忐忑,但卻無法割舍,就像一杯殷紅的酒,苦澀,卻讓人迷醉。
月光從外面照進來,石壁潔白如雪,她輾轉著,雖然並未入眠,一切卻如夢般迷幻,她覺得有什麼東西在心靈深處掙扎著,想要破殼而出——她無法預知,也無法駕馭的東西。
最後,她長嘆了一口氣,蜷縮著身子,把臉慢慢埋進膝間,就像許多許多年前,她把頭埋進翅膀底下入眠那樣。
“其實,我從來都沒能駕馭過自己的命運,對嗎?”
她閉上眼,在林海的濤聲里,努力讓自己沉入黑暗。
“那就……隨便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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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春臨,當他們一同站在那片空地上,四面木牆都已立起,橫梁也搭上了屋脊的正中,他扛著卷好的油氈,爬上還只有框架的屋頂,預備把它鋪開,她在底下微笑著,對他大聲喊著:“小心點兒!”
“嘿!我知道你能接住我的!仙女小姐!”他也同樣大聲地回應著,幾乎要蓋過天邊滾滾的春雷。
“你可得快點兒!雨要下來啦!”她覺得粗俗同樣也會傳染,所以她的嗓門才越來越大的。
“你不是不怕下雨嗎?”
“可是你怕呀!”
“哈,我就喜歡聽你這麼說!”他大笑著,把油氈對准位置,解開繩子,讓它滾落開來:“把釘子丟給我好麼!我忘帶了!”
她稍稍抬手,無形的力量托起裝著鐵釘的口袋,朝他使勁砸過去,他伸手去擋,卻什麼都沒摸著,袋子在離他腦門一寸遠的地方停了下來。
她叉著腰,欣賞著他慌張的神色,大笑著,而緊跟著,他也一同笑起來,與她的聲音交織在一起,融化在風中。
她知道,自己已經投降了,向內心深處那只躁動的幼鳥——現在,它啄開了卵,呼吸著春風的清香,在陽光下高亢地歡叫著。
不過,遺憾的是,當雨點穿過樹冠的縫隙,在木頭上激起朵朵細碎的銀花時,他還只來得及鋪完不到一半的屋頂……
他矯捷地從屋頂上跳下來,飛快地收拾東西,然後帶著它們一同躲進已經蓋好了屋頂的小半邊角落里,透過沒有窗葉的窗口,他朝她微笑著揮手:“喂!小姐!不一塊兒躲雨嗎!”
“我早就習慣啦!”的確,她好像從沒有過“躲雨”這種概念。
“嘿,是嗎?那我可開心了。”
他的笑容變得頑劣起來,目光透過眯縫起來的眼簾,在她的身上慢慢劃過——雨水沾濕了薄薄的白衣,把它們緊貼在肌膚上,勾勒出底下曼妙的身段。
她低頭瞄了自己一眼,然後抬起頭瞪著他,一副生氣的模樣:“看什麼呢你!”
“你猜?”
“我最討厭猜。”
“你覺得哪最漂亮,我就在看哪咯。”他的嘴角翹得更高了。
“知道嗎我討厭死你了!”
她憤懣地揮手,風盤旋起來,夾著雨水猛地潑向那扇窗,他飛快地蹲下去,躲在牆後頭,卻還在哈哈笑著。
她拎起裙擺,呼呼地吹著氣,光腳噼里啪啦踏過水窪,朝屋子飛跑過去……
現在,她叉著腰站在他面前,微微低著頭,雨水從她額前的亂發上滴答灑落,而他坐在地上,倚著一捆豎起的油氈,懶洋洋地微笑著,仰起臉注視著她,窗外,風仍在飄搖,雨點親吻樹葉的嘩啦聲充盈在每一寸空氣里,湖水與遠山,都在萬千雨絲背後,化作茫茫一片。
她伸出一只手撐著牆壁,俯下身,圓潤的乳房懸垂在空中,柔美地晃動著,她微抿著嘴唇,居高臨下地迎向他的目光,聲音輕柔得像風兒,但卻一字一頓的清晰:“那你覺得,我哪兒最漂亮呢?”
“哪都漂亮,我眼睛都顧不過來咯。”他的眼神躍動著,里面似乎埋著火焰。
“不,我要聽真話。”她把臉湊得更近了一點。
他抬起手,伸向她,掠過她的脖頸,探進頸後濕漉漉的發絲里,她仍然保持著高傲的表情,但她發現,自己在發抖。
“我每一句都是真話。”他的聲音變得從未有過的柔軟。
那只手掌緊貼著她的脊背,粗糙,但卻溫暖而強壯,他輕輕使著勁,把她的身子往下拉去,一點點靠近他的臉龐,她閉上了眼,但她能聽見他的呼吸,甚至能感覺到他散發的熱量,而最後,熾熱如火的東西猛然貼上了她的雙唇。
“我喜歡你的一切。”
他輕吮著,嘴唇與嘴唇溫柔地摩挲,另一只手挽上了她的腰,她無聲地順從著,讓整個身子軟軟地倒下,趴倒在他的胸前。
“我喜歡你的唇,你的眼,你的長發,還有你最讓人著迷的笑……”
“還有呢?”
她纖柔的手指捧著他的臉頰,輕喘著,他的舌尖撬開了她的唇縫,鑽進那片水汪汪的空間里,她能聞見他嘴里的味兒,並不美妙,但她發現自己竟然沒有厭惡。
她的舌尖挨上了他的舌,笨拙地試著去糾纏他。
粗糙的手隔著紗衣滑過她的肌膚,帶著一絲溫熱的酥癢,她摟著他的脖頸,把嘴張得更開,賣力地吸吮著,舔舐著。
她能聽見自己的心跳,像遙遠的鼓點,急促得讓人焦躁。
手指拂過她胸前圓潤的弧线,直到整個兒蓋在上面,停頓了幾秒,然後用力揉捏下去,那一刹那,她輕輕“啊”出了聲。
“還有你的奶子,是我見過最美的……”他的手指仔細品味著她溫潤柔美的感覺,聲音里依然帶著那該死的戲謔。
“你見過……很多嗎?”她覺得自己的聲音變得奇怪,帶著沒法控制的顫音,像夢一樣縹緲。
“你猜。”
“你這該死的……混蛋……流氓……”她的手指掐著他的背,但他好像完全沒感覺到。
手指隔著衣服輕輕抓撓著她的乳尖,激起從未有過的電流,讓她的整個身子都不自在地扭動起來。
“但你喜歡我這樣的流氓,不是嗎?”他帶著勝利者般的微笑。
她憤恨地揚起眉毛,猶豫了一秒,然後猛地咬在他的下唇上。
那一刹那,他的身子顫了一下,但接著,那雙手臂卻抱得更緊,讓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她的目光和他對視著,也許有一分鍾,或是兩分鍾,甜甜腥腥的東西流進她的嘴里,而他依然玩世不恭地笑著,直到最後,她也伸出胳膊,抱住他,把柔軟的胸脯緊貼在他的胸膛上,慢慢松開了咬緊的牙。
“是又怎麼樣?”
“做我的妻子吧。”
她凝固在那兒,像寒風里的冰雕,風仍在嗚咽,雨仍在滴答,但她似乎什麼都聽不到。
但最後,她搖了搖頭:“抱歉,我做不到。”
她能讀到他眼睛里的失望,連手臂也好像突然失去了力量,那一刹那,她甚至覺得他的模樣讓她心疼。
“但我可以……”她把嘴貼向他的耳邊,帶著一絲調皮,她突然覺得自己不像是自己,卻更像是奧吉莉婭。
她攥起他的手,讓它貼緊自己的雙峰,再一次張開嘴,慢慢靠近他還在滲著血的嘴唇……
“做你的……情人……”
她把手伸向肩頭,把紗衣扯向一旁,它們沿著手臂的曲线,一點點往下滑落,讓潔白如雪的肌膚一寸寸展露。
她能感覺到他褲子里頭的東西在慢慢挺立起來,抵住了她的臀……
“你想要我,對嗎?”
“從第一次見到你就想,真話。”
她攥住那叢白紗,把它徹底向兩邊扯開,乳尖沾著雨痕,水靈靈地挺立在柔軟的雪堆上。
他一口含住了它,吸吮著,挑弄著,輕輕地咬嚙,胡渣兒刮過嬌嫩的肌膚。
她能聽見他變得急促的呼吸,和越來越強烈的心跳,她能感覺到他身體里涌動的烈焰與干渴,那讓她有種奇怪的驕傲感——作為女人所獨有的美和魅力,第一次被異性最原始的本能所肯定的驕傲感,如同烈酒般讓人迷醉。
她開始呻吟,那是她第一次發出那樣的音節,甚至讓她覺得奇怪和不太自在,但卻有種解脫般的舒弛。
他熾烈地吻著,撫摸著,慢慢翻轉身軀,把她按倒在濕透的地板上,她用全身的力氣抱緊他,指甲幾乎要掐進他的肉里。
他的手探進了她的長裙底下,舞蹈般拂過她的腿、她的臀,然後把裙擺往上提起……
“現在……我是你的情人了……對嗎?”她閉著眼睛,輕聲問。
他離去,歸來,他們的靈魂與肉體都越來越近,而每次離別,她的思念變得越來越濃,如針一樣挑弄著孤寂的心靈。
但她依然拒絕了他帶她一同離開的要求,她說那是因為對職責的忠誠,但當她仔細思量的時候,她覺得,也許在內心深處,她對外面未知的世界,對人類,總懷著一絲不願去面對的恐懼……
她只認識他,只了解他,也只希望擁有他,至於別的,她總覺得,它們如同星辰一般遙遠。
她以為這樣的生活會持續很久,但她錯了。
當春寒散盡,夏日降臨,他再一次踏過叢林時,腳步顯得急促,而臉上多了一份激動而又迫切的神色。
“我有奧吉莉婭的消息了!”
“你說……什麼?”她帶著無法置信的表情。
“有人見過她,在王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