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gm:She Sir的《Condensedindents》
其實江世珏一直覺得,約會是一樁很考驗人的事情。去哪兒、干什麼、怎麼相處,一個環節不對就容易留下不好的記憶。所以他對此十分謹慎。
他們出門的時候已經11點多了,江世珏一腳油門轟到了一家西班牙餐廳,恰好趕上室外還有一張空的桌子。
鑒於夏書賢剛從法國回來,他想了想就不上趕著讓本地法餐館被批評一番了。
但他知道夏書賢很喜歡這些歐洲菜系,尤其鍾愛南歐地區的菜。
之前在紐約聚餐,但凡是徐嘉林請客的,都是夏書賢挑的西班牙或者意大利餐館。
他倆坐下來點了一些菜,等菜的時候先喝了點兒開胃酒。
這時江世珏突然聽到有女孩子用那種刻意壓低但卻壓得不是很低的聲音在討論他。
“天呐,那不是Libera的主唱嗎?”
“J嗎?臥槽!真的!好他媽帥!”
“救命,真人帥炸了,好想要合影……可他有朋友在誒。”
“快去快去,問一下又沒事!”
語音剛落,兩個打扮得十分時髦的女生向他那邊走去,而他下意識地看向夏書賢,捕捉到了一個似笑非笑的戲謔的表情。
“那個……請問一下是Libera的主唱J嗎?”一個黑色長直發就齊劉海的女聲小心翼翼地問。
江世珏不輕不重地回:“是。”
“我,我是Libera的樂迷!”女孩子非常驚喜,臉上控制不住的雀躍,“請問可以和你合個影嗎?”
江世珏沒有立刻回答,而是看向夏書賢,眼中帶著詢問
那女孩突然間眼睛睜大,眉毛一挑,福至心靈地蹦出一句:“啊對不起!我是不是打擾你們約會了!”
還沒等江世珏和夏書賢做出反應,她的朋友拿胳膊捅了捅她,小聲但又沒有那麼小聲地說:“你別瞎講!不是說J是直男嗎?”
夏書賢玩味的目光又飄了過來。
江世珏忽然間不知道為什麼,心里有一絲忐忑,嘴比腦子快,脫口而出:“是不是打擾得問我的約會對象啊。”
這下換成兩個女生愣在原地了,她們震驚之余還不忘用可憐又帶著點期望的眼神看向夏書賢。
夏書賢輕咳了一聲,白了他一眼,溫柔地說:“需要我幫你們合影嗎?”
女孩子立馬把手機遞了過去:“啊啊啊,謝謝謝謝!真不好意思!麻煩你了!”
江世珏看著他,嘴角忍不住笑意,站起身說:“你倆運氣不錯,他可是專業的。”
夏書賢確實專業,幫粉絲合影還不忘指點人家怎麼站,好好調整了角度,又拍了好幾張。
他把手機遞還給人家後,兩個女孩子看了眼照片,都恨不得90度鞠躬致謝。
“請問J上上周演出的那組圖是你拍的嗎?”另一個女孩忽然問。
夏書賢點了點頭:“是我。”
“我天,嗑到了……”女孩小聲嘀咕著。
在菜品端上來之前,她們終於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看著她們竊竊私語,夏書賢小聲問江世珏:“什麼叫嗑到了?”
是的,夏書賢作為一個E網衝浪的選手,對許多網絡熱門詞和流行表達都不甚了解。
回國之前他甚至都不用國內的除微信以外的社交軟件,只有一個臉書和Instagram,在網上也沒有任何個人照片。
而現在娛樂圈的運營最少不了的就是炒cp,而Libera作為一支年輕、樣貌好的搖滾樂隊,自然少不了cp運營。
於是江世珏對此也有所了解,認認真真向夏書賢解釋了一下,說意思是她們覺得兩人很般配。
夏書賢低下頭,淺淺喝了口酒,輕聲呢喃了一句:“是嗎……”
午飯後,江世珏帶著他在街上溜達,准備走去一家熟悉的咖啡館。
午後的陽光更加熱烈地照在路面上,只不過大片的法國梧桐遮擋住了直射的光线,在柏油馬路上投下一片片斑駁的樹蔭。
夏書賢那張精致的臉在光影下時暗時明,像落入凡間的天使,無由來得顯得有些疏離。
江世珏這一刻算是理解了徐嘉林說的那句“他不笑的時候看起來挺高冷”。
“看我干嘛?”夏書賢感受到了他和午後日光一樣灼熱的視线,笑著問他。
江世珏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就……覺得你怎麼能這麼好看,忍不住想看……”
夏書賢垂眸淺笑:“可能我長得像我媽媽,我媽媽很漂亮。”
江世珏當然知道這點,夏書賢可絲毫不像他爸。
夏導說不上難看,但那張臉十分普通,不過可能因為是文藝片導演,身上有一種天然的憂郁的藝術家氣質。
這點上來說,夏書賢還是有點像他爸的,一樣看上去柔和中帶著點兒脆弱。
夏書賢的媽媽作為之前海市歌舞劇院的現代舞首席,長相那是相當出眾,堪稱驚艷。
尤其是那雙眼睛,像貓一樣有生動狡黠的靈性。
夏書賢就完完全全繼承了這麼一雙眼睛。
工作日下午的咖啡館遠沒有周末那麼熱鬧,店外還有露天的座位,就在梧桐樹的陰影下。
老板熱情地出來打了聲招呼,問他們想喝什麼。
夏書賢讓江世珏來挑。
江世珏看著豆單選了一支巴拿馬艾力達莊園蜜處理瑰夏,又要了一支埃塞瑰夏村原生種金標日曬,讓老板做手衝的時候突出花香調。
“你平時也愛喝花香調的嗎?”夏書賢好奇地問他。
江世珏很誠實地回答:“其實我不挑,最近喝莓果風味的比較多。只是記得你應該喜歡花香調的。他家那款埃塞的金標日曬是拍到的競賽豆,老板都不拿出來賣,只拿來招待懂咖啡的朋友。你一會兒嘗嘗。”
夏書賢頗為意外地挑了下眉,湊近他說:“江世珏,我總覺得你對我的喜好一清二楚。”
那張漂亮的臉近在咫尺,以至於江世珏面前的空氣都陡然升溫。熱感鑽入他的每一處毛孔,仿佛是盛夏在片刻間來臨。
他局促地笑了下,以掩飾自己的緊張。
“其實你的很多喜好我都記得,也沒有刻意去了解,就那麼記住了。”
這是實話,但是因為他對夏書賢著實上心,很多生活中的小細節不知不覺就存在於他的記憶中。
也可能是他這兩年偷偷把夏書賢想了很多次,想他們從前的每一次見面,想夏書賢的一舉一動,那些為數不多的珍貴的相處瞬間都一一印刻在他的心底,那怕那其實並不屬於自己。
江世珏就像是個躲在暗處的卑劣小偷,悄悄覬覦著一棟莊園里最華美的財富。
他沉浸地遙望,並幻想著把它搶奪到自己身邊。
而現在,這筆華美的財富就在他面前,它艷光四射、珍貴奪目,斑斕的色彩映照著陰暗的小偷,仿佛在告訴他“你可以擁有我”。
或許是自欺欺人,可江世珏總想跨過那一步,去觸碰這筆寶藏,去讓它沾染他的體溫,滿足他最卑劣的貪欲。
夏書賢定定地看了他一會兒,才移開目光。
正好這時,老板端著咖啡過來了,在他一通仔細的介紹過後,兩人的話語隱沒在咖啡的香氣里。
江世珏的觀察再次起了作用,夏書賢確實很喜歡這款埃塞瑰夏。當然,這種價位的豆子要是衝不出很好的風味,老板可以直接關門了。
兩三點的時候,咖啡店的人逐漸開始多了起來。
不少人在路過他倆時投來了打量的目光。
或許是怕江世珏碰到粉絲又被問東問西,夏書賢提出離開。
隨後他們去逛了展,一起共進晚餐,再去一家賣葡萄酒的小酒館喝了點兒。
折騰了大半天,從酒館出來時已經過了凌晨12點,且離江世珏停車的地方有半個小時的步行距離。
好在初夏的夜晚還沒有那麼熱,晚風習習吹在身上還挺舒服,兩人就一起溜達去停車的地方。
昏黃的燈光讓江世珏想起了夏書賢回國後他們第一次見面,他去看他的演出,一起去喝酒,碰到了該死的前任,然後也是在路燈下,他在他的懷里哭。
而今天似乎是完美的一天,沒有不該出現的人,也沒有糟心的事情。只有他和夏書賢,仿佛燈光都明快了許多。
他們肩挨著肩,距離很近,彼此的手背有意無意地擦過。
忽然,夏書賢問江世珏為什麼會喜歡他。
江世珏登時嵴背一直,心里沒由來地有點發虛。
他心底閃過一陣晦暗的想法:不堪的開始當然不能讓他知道,所有對他的興趣都始於卑劣的欲望,無論我現在的喜歡有多麼認真,這種過分不堪的行徑顯然足以讓他給我的愛情判死刑。
江世珏沉思了一下,緩緩開口:“其實我也不知道……但我總是忍不住想要看你,想見到你,想和你有更多機會相處。有一天清晨起來,看到陽光照進房間,我的床空空蕩蕩的,而那一刻,我竟然會想象你躺在我的身邊。那時候我大概就知道,我挺喜歡你的。哪怕……哪怕你還處在上一段戀情中。”
夏書賢輕笑了一下:“可我分明記得,你是喜歡女孩子的吧?我在紐約第一次見到你,那會兒聽說你就談著女朋友。”
江世珏苦笑著說:“那會兒哪分得清什麼愛不愛的,兩個人互相有點好感就敢談戀愛,事實上真的進入關系後卻發現自己提不起興趣。後面慢慢開始做音樂了,反而更能看清自己想要什麼。所以那時候開始,就老想著你。夏書賢,挺煎熬的。真的。”
夏書賢停下了腳步,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半晌才輕聲說:“其實我能感覺到。在紐約的時候,你就挺照顧我的,很多時候讓我感覺比徐嘉林還體貼……不過我以為你就是那種‘暖男’,對誰都好,所以也沒想太多。”
江世珏聞言,不由笑了起來:“我天,這可誤會大了。那早知道那會兒就該把你從徐嘉林身邊搶過來,也不至於讓你後來受了那麼多委屈。”
“胡說八道些什麼。”夏書賢也笑了,“你們不是好兄弟嘛,不知道朋友妻不可欺的道理啊?”
江世珏忍不住捉住他的手,將白皙修長的手指完完全全裹在自己的掌心里。
夏書賢一下子停住了動作,就這麼微微揚起下巴,溫柔地望著眼前的男人。
江世珏感到自己的心就這麼在初夏的夜晚融化在他的目光里。
“我沒有胡說八道,我是認真的。”江世珏緊緊握住他的手,看著他明亮的眼睛,“我真的很後悔,那時候沒想清楚……我也,我也是真的很喜歡很喜歡你,不止想和你談戀愛,和你睡覺,還想和你有很漫長的以後。”
“夏書賢,我……”他忽然間眼睛有些發酸,“我覺得自己很幸運,能再見到你。所以這一次,我不想再錯過了。”
在這一刻,他感覺到夏書賢反握住了他的手,那觸感清晰的指節仿佛充滿了力量,讓他在忐忑和不安中平靜了下來。
夏書賢輕輕撫摸了一下他的臉,指腹如他想象中那般柔軟。
“我知道啦。”夏書賢輕聲說,“不過我可能還需要一點時間,畢竟這個事情對我來說也有點突然……我怕太草率地下決定,會辜負你的心意。但謝謝你,江世珏。”
他抓住夏書賢的另一只手,輕輕在那個溫熱的掌心里落下一個一觸即分的吻。
“可別謝我,我會害怕的。”他故作輕松地說。
夏書賢被逗笑了,他笑起來嘴角和眼角都是彎彎的,像只漂亮的小貓咪。
江世珏開車送他回到家已經快接近凌晨1點。街上空空蕩蕩的,一個人都沒有。
車沒熄火,停在街邊,江世珏陪他走到家門口。
“今天過得很愉快,謝謝你。”夏書賢站在門框邊說。
“應該的。”江世珏抬手輕撫了一下他耳邊的發絲,“希望你每天都開心。如果不開心了就來找我,我想辦法讓你開心起來。當然,開心的時候也可以找我。”
“嗯。”夏書賢笑著應了一聲。
江世珏想了想,還是問了一句:“最近徐嘉林有再來找你嗎?”
夏書賢臉上的笑意斂下去了些,沉默片刻後才說:“上周找過我一次。但他之後應該要去家里的公司做事,八月份就要回紐約再去讀一個MBA。”
這些大概是徐嘉林說的。江世珏都能想象到,這人如何在夏書賢面前賣慘求復合。
徐嘉林和他不一樣。
他上有能干的大哥,下有成績優異未來奔著沃頓去的弟弟,家里不缺他一個繼承家業的,就干脆放手讓他做自己喜歡的。
但徐嘉林不行,他得和同父異母的弟弟爭家業。
如果讓他在繼承家業和夏書賢當中選一個,他一定會選家業。
所以暑假這三個月是他最後爭取夏書賢的機會。
“他如果做什麼過分的事情,要告訴我。”江世珏嚴肅地對夏書賢說,“不要一個人扛,好嗎?”
夏書賢笑了笑,溫聲說:“你放心,他也不會真做什麼的。徐少爺最要面子了。”
江世珏點了點頭,心里還是有一些擔憂,畢竟徐嘉林這人有時候有些偏激。
夏書賢顯然是考慮到他和姓徐的之間還有層朋友的關系,不想讓他牽扯進去。
可他早就牽扯進去了,甚至可以預想到,一旦夏書賢和自己在一起,徐嘉林大約還會發瘋。
他們現在日趨塑料的兄弟情誼估計到那時候就比一張薄紙還容易裂開了。
想到這里,他走近一步,低聲對夏書賢說:“臨走前,我可以抱你一下嗎?”
夏書賢沒有出聲,只是主動向他張開了雙臂。
他伸手把夏書賢整個人攬進自己的懷里,緊緊地抱住。
他的側臉挨著夏書賢的發絲,馨香柔軟,夏書賢的下巴擱在他的肩膀上,整個人被完全地圈住。
“夏書賢,我真的好喜歡你。”江世珏低聲呢喃了一句。
話音落下,他能感覺到夏書賢落在他背上的手輕輕撫摸了兩下,像一根羽毛溫柔地撓在他心里。他心癢難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