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全壓上來了——！”

　　 “機槍准備——！……”

　　 泰麗爾在無线電里咬牙喊道——

　　 “……三層的守衛注意窗外的飛龍！三層之下的步槍手點射所有柵欄附近的目標！機槍手朝100米內的敵人掃射！衝鋒槍手攔截50米內的敵人！把手榴彈也准備好——！……雅婷，你好了沒有？！”

　　 問話過後，從位於白宮樓頂的空中指揮中心傳回了紅發女子的笑聲——

　　 “時間剛剛好……回‘槍騎兵’。‘彈弓’已啟動！”

　　 所謂“彈弓”，是安裝在白宮頂層並偽裝成一個哨樓的空中防御系統。相當於是一套海軍近防系統的“突變版本”，主要武器是1門25mm轉輪機炮、1門實驗型的20mm磁動炮和一個四聯裝的‘毒刺’飛彈發射器，對空火力非常凶猛。

　　 它是上次全球衝突期間一個異想天開的主意，而且稱得上是某任總統的被害妄想症與某些軍火商和國會勾結而合成的產物。可畢竟，就算造出來並安裝到白宮的屋頂，其本身並不夠實用，外加在整個大戰期間都沒有派上用場，洛根當選後不久就一直打算將其拆除。一周前它的控制程序從白宮空中指揮中心的電腦里移除。

　　 但雅婷現在把它帶了回來——當初就是她幫忙在這套程序的目標捕捉模塊上提了點建議，後來還把完整的程序簇轉化為了一套自制射擊游戲的自動處理腳本。存有這個腳本的小型電腦就被她隨身帶進了白宮。在泰麗爾被她說服之後，她就被允許進了空中指揮中心把這套程序重新加了回去。

　　 “你確定這會有用麼？”

　　 一直不放心地跟著她的布萊特還覺得這程序也許對不上，可在通過一個探頭看到白宮屋頂那個假哨樓居然“自行”打開之後，他的下巴幾乎掉到了地上。

　　 “你平時隨身帶的電腦里都存了些什麼鬼東西啊……”

　　 “反正都是些隨意想出來的玩意兒~~~啊，還好他們沒把手動控制杆也收走！”

　　 “你還要手動控制？！目標捕捉模塊不是已經注入進去了麼？”

　　 “嗯但那里面並不包括針對飛龍類生物的圖形算法。我也沒轍……”

　　 雅婷說著，在握住從控制台一角升起來的操縱杆前先用食指在上面別有意味地劃了兩圈，舔了舔嘴唇——

　　 “……那麼，射吧~~~？”

　　 那座“哨樓”是突然之間四面打開的。原本90度指向天空的兩門炮口在系統激活後立即壓低角度，同時折疊在炮台後方的飛彈發射器也轉向前方——

　　 “呯呯呯呯呯呯呯呯……！”

　　 原本打算分出一部分去對付“阿帕奇”拖延時間的龍騎兵，完全沒料到會遭遇來自白宮屋頂的攻擊。大部分龍騎兵其實還爬在白宮附近建築屋頂，比如華盛頓酒店上面。可從“彈弓”卸下偽裝開始，附近一切會飛的東西似乎都成了它的靶子。

　　 “小心！附近還有國民警衛隊的直升機！”

　　 “安心安心！”雅婷一只手滿不在乎地朝後一擺，“我剛才特意花時間把甄別程序進行了一個反向修改——現在這孩子只要瞄到任何帶熱源的純金屬物就會‘鎖死扳機’。”

　　 “你想的還真周到啊……”

　　 “彈弓”射擊時發出的恐怖響聲就像是有一輛超級跑車以300公里每小時的速度拖著一條大鐵鏈狂奔……周圍的飛龍因為這個聲音根本不敢接近它。就算有膽大的龍騎兵強迫自己的坐騎衝過去，試圖撕開那白色的炮台，也會立即被雅婷松掉發射鈕猛搖操縱杆甩開，然後再次開火，把敢於逼近的目標連龍帶人在近處打成一團血霧……

　　 “那是……什麼——？！”

　　 哈克瑞特看到自己的部下如同撲火的飛蛾一樣在那“白城堡”屋頂的怪物周圍死亡，再次感到戰況的絕望。

　　 而在白宮內部，密勤局的特工們正享受著他的絕望。

　　 <別衝了，投降吧！>

　　 泰麗爾幾乎完全不覺得自己會輸——盡管“羅馬人”已經能越過那個20米寬的斜坡成群地朝白宮涌來，但在三重的輕武器火力打擊下，他們最近的一具屍體也只能躺在距離南入口45米的地方。至於空中，屋頂的“彈弓”基本上把龍騎兵的注意力全吸引了過去，就算有聰明的緊急壓低高度試圖躲避或者闖進窗子，也會被三樓專門對付飛龍的密勤局特工壓制住不讓進。

　　 從哈克瑞特下令總攻開始不到30秒，南草坪上都鋪上了超過三百具帝國人的屍體。帝國軍盡管因為自認沒有退路而繼續奮不顧身地前進，卻也切實地感受到了火力的凶猛。

　　 躲在一輛被炸毀的撞城車殘骸里面的副官冒著槍林彈雨探出頭去，很快就縮回來說：“將軍……這樣不行！……我們的人最多只能進到‘白城堡’的40米外！”

　　 “我知道……”

　　 “請求使用‘那個’！” 隨軍術士埃瓦爾•莫里斯頓咬了咬牙，“就由我來吧——！”

　　 “……”

　　 哈克瑞特苦笑了一下，看著自己這些灰頭土臉的部下，仿佛在玩味他們不盡相同的表情——卡格爾在聽到“那個”之後臉上明顯露出震驚、擔憂和恐懼，而哈拉克勒則一臉茫然，並用詢問的目光望著其他幾人。

　　 “好吧，”哈克瑞特聳聳肩，“也是時候用它了……”

　　 埃瓦爾伸出了手：“那就請把鑰匙給我，將軍！”

　　 “請求不准，”哈克瑞特斬釘截鐵地說，“你才該把鑰匙給我！”

　　 “將軍——！”

　　 “這是命令——！你要違抗麼？！”

　　 “但是將軍，你的身體……！”

　　 “鑰匙。”

　　 哈克瑞特平靜的語氣與工程車殘骸外面震耳欲聾的槍聲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但正是這種平靜讓其他人更加不安。

　　 “給您……”

　　 埃瓦爾最終交出了掛在自己脖子上的一串鑰匙。哈克瑞特接過後也從自己的衣服內抽出一把鑰匙。

　　 兩把鑰匙都是鐵鏽般的肮髒顏色，造型也沒什麼特別的，仿佛是被人遺忘了幾個世紀，用來打開某座堆滿了死人骷髏的監獄大門的鑰匙。

　　 但是哈克瑞特卻像對待聖物一樣，小心翼翼地將它們並在一起，用力一按，變魔術似地將其合為一把。

　　 “這一切都是為了助我軍取得勝利……”

　　 哈克瑞特將一只手按到了埃瓦爾的肩膀上——

　　 “……年輕人，逃吧。”

　　 “逃？”

　　 這個術士不明白他這是什麼意思。而哈克瑞特用極快的語速解釋起來：“我不是要你當逃兵，我是要你逃離這里。你一支敗軍里能發揮的作用已經沒有了，但你一個人行動遠比陪我們送死或進監獄要容易得多——你能翻譯異族的語言，你有易容藥，你會身形扭曲術……在我的軍中你只是一屆顧問，但離開了我的辦公室你就是一名間諜。”

　　 “！”

　　 埃瓦爾像是哈克瑞特一劍刺到心髒一般瞠目結舌。他不可能聽不明白這位老將軍的暗示。

　　 “沒錯，我知道，我知道你是協會派來監視我的。”哈克瑞特像是看不見其他人大同小異的驚訝表情似地，用埃瓦爾想象不到的慈祥語氣說道，“但我置若罔聞，因為你執行的任務只是確保我不會過於偏向神殿而對魔術師們下毒手……而你平時把你的本職工作做得非常好，而我評價你的標准只取自這個……”

　　 此時在掩體外的帝國軍依然毫無進展只有傷亡。就算是這支帝國精銳部隊也經不起每秒至少一打人的減員速度。阻止潰逃的壓陣兵也快支撐不住，所以哈克瑞特進一步加快了語速——

　　 “……去吧，離開這里。使勁渾身解數從這必敗的戰役里脫身，了解我們的敵人，尋找反撲的機會。記住，你確實是協會的成員，也是皇家術士團的驕傲，但在這之前你是個藍灣人！你是帝國人！而現在帝國正因為惹到了一個我們完全不了解的對手而危在旦夕……”

　　 “將軍。”

　　 “去吧。”

　　 哈克瑞特不再說話，他帶著除了還在震驚中的埃瓦爾之外的所有部下離開了掩體。

　　 槍聲還在繼續，死亡還在繼續。

　　 隊伍前列踏著同伴屍體前進的帝國士兵已經大面積地崩潰，他們中承認現實的人開始試圖往回跑，不願承認現實的人則癲狂地亂揮刀劍。兩撥人攪在一起造成了最有經驗的壓陣兵也無法控制的混亂，後者也手足無措了。

　　 不論哪邊都不覺得他們能贏下這一仗，就連“白城堡”的守軍看到這悲慘的情景之後都逐漸止住了槍聲。

　　 密勤局特工們不是為屠殺潰軍而領薪水的，那是炮兵或者空軍單位的工作。他們看到已經在一分鍾的持續掃射下失去近三分之一人手的帝國軍在“缺口”附近撞成一團，甚至為了逃命而自相殘殺起來，不約而同地減弱了火力。

　　 泰麗爾默認了這個舉動，這和她的初衷不相悖——敵人無法通過白宮的柵欄，對方陣线崩潰但指揮官還在，他們會知難而退的。雖然語言不通，但泰麗爾相信這些“羅馬人”投降只是個時間問題。

　　 溫特有不同的意見，在地堡里的他也能通過探頭拍下的畫面掌握外面的情況，他厲聲質問泰麗爾為何減弱了火力，而泰麗爾則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而且提醒溫特，總統也表示過不要在圍欄里面死太多人。

　　 溫特望向洛根，洛根則用“你們自己看著辦”的眼神把這個決策權丟給了部下。泰麗爾此時的注意力也放在等待溫特回話的耳朵上。

　　 沒人注意到在圍欄外面，第27近衛軍團指揮團隊那邊發生的事兒。

　　 雅婷也沒注意到，但是白宮空中指揮部里拽著搖杆正在打飛龍玩的她通過“彈弓”的光學探頭注意到了另一件事。

　　 “喂，他們對華盛頓紀念碑干了什麼……？”

　　 “嗯哼？”

　　 還在等著溫特回話的泰麗爾心不在焉地回了一聲，沒立即轉頭去看雅婷面前的屏幕，但隨即雅婷困惑的呢喃轉為尖叫式的，跟布萊特幾乎同步的驚呼——

　　 “喂，這也太離譜了吧——？！”

　　 “……？”

　　 一開始雅婷通過“彈弓”的“眼睛”看到的是華盛頓紀念碑，也就是那座白色尖塔發生了明顯傾斜。考慮到這座建築已經被四千敵軍包圍了20分鍾，他們對它做什麼都不奇怪。

　　 若是那座紀念碑倒塌，雅婷會為之後要收拾這爛攤子的建築工人和全華盛頓乃至全美的人民感到遺憾，但她也希望那座塔在倒下的瞬間是朝著“羅馬人”。

　　 然而，在她面前色彩有些失真的屏幕上，華盛頓紀念碑並沒有倒，至少在朝東面傾斜了超過30度之前沒有。接著它詭異地，像是個被扔進了水缸的塑膠模型一樣開始上浮——在空氣中上浮。

　　 這才引起了她和布萊特的那聲驚叫，而當泰麗爾轉過頭來看這一幕的時候，三個人都懷疑這是空中指揮部的影像設備出了問題。

　　 可是它們沒有出問題。整個房間所有屏幕或者外面朝南的探頭全部出故障的幾率是個反向的天文數字——華盛頓紀念碑連帶其底部被某種力量撕扯掉的大量碎塊一起飄到了離地30米的空中，然後才開始繼續它朝東面“勉為其難的倒塌”。

　　 問題是，接下來它的傾斜也是違背力學規律的——被拽上天的紀念碑長達150米的部分不只是傾斜，還在旋轉。

　　 讓人膽寒的是，這座塔一邊朝北移動，塔尖也正逐漸指向屏幕，也就是白宮。

　　 “這是怎麼回事——？！”

　　 從空中指揮部到地下堡壘里正看著這幕的人都陷入了類似原始人面對一只巨大野獸開始轉頭盯過來的慌亂中，而布萊特在浮在空中的紀念碑還剩35度就要完全轉向白宮的時候，猛地從雅婷手中搶過了“彈弓”的搖杆。

　　 “抱歉，雅婷我要借一下你的玩具！”

　　 雖說平時經常對自己的男伴冷嘲熱諷甚至惡言惡語，但紅發女孩此刻像是違章司機面對警察一樣抬起雙手並後靠身體。獲得了設備完全控制權的布萊特迅速調整“彈弓”常規光學探頭的角度和放大倍率，鏡頭直指在橢圓草坪上帝國軍後列的一處。

　　 “看那個人！他是這群‘羅馬人’的頭兒對吧？”他讓開半個身子讓泰麗爾和雅婷都能看清屏幕，“他在干什麼——？！”

　　 這下包括地堡里的美國高層在內都能看到了，第27近衛軍團羅克斯•哈克瑞特被一群親兵簇擁著，在幾座已經倒塌燃燒著的塔車之間，直挺挺地站在橢圓草坪的空地上，雙手高舉，兩個掌心里各有一個熠熠生輝越來越亮的光球。

　　 “別告訴我……別告訴我……”

　　 泰麗爾有些拒絕承認現實地呢喃了兩聲之後又立即用專業的語氣對著無线電發聲——

　　 “……狙擊小組，任何一組！快射殺敵方指揮官——！”

　　 她幾乎忘了之前由於飛龍的第一波攻擊，所有駐扎在白宮屋頂的狙擊手都撤到了建築內部。他們剛剛正在各自負責的窗口對著試圖衝鋒的帝國軍射擊，但是等他們調整角度找到哈克瑞特的身影並立即扣下扳機時，另一件詭異的事情發生了。

　　 “噗！”

　　 “噗！”

　　 射手們都懷疑自己的眼睛出了問題——子彈出膛了，但要射殺的“羅馬將領”並沒有如預期里那樣倒下，而且後者的胸甲上也沒有被子彈鑽出一個洞來。

　　 “奇怪……”

　　 SR-25是半自動步槍，所以射手調整瞄准鏡確定基线正常後立即再度扣住目標，扣動扳機——

　　 “呯！”

　　 第二輪也詭異地落空……而狙擊手因為前車之鑒這次仔細觀察到，快要命中目標的子彈突然像是全面崩裂了一樣變成了一團粉末灑在空中

　　 “我靠……怎麼回事？！”

　　 一名不信邪的密勤局狙擊手又立即瞄准那人的頭部打出第三發，結果理應被掀開腦殼的那名“羅馬人”照樣活得好好的，只不過他好像注意到了有人在瞄准他開槍——每次子彈快要擊中他並神秘“消失”時他的肩膀都會不由自主地顫抖一下。

　　 “……頭兒！我們有麻煩了——！”

　　 一個正盯著白宮看的哈克瑞特的親兵目睹了在不遠處的三團銅金屬煙霧成形又迅速消散的全過程，他知道自己和自己的上司已經逃過了死神的追獵，並轉頭用崇敬但又擔憂的眼神看著哈克瑞特。

　　 副官則用擔憂的語氣對哈克瑞特說：“將軍……你不必如此的……”

　　 “我必須這麼做……”

　　 哈克瑞特保持著雙手高舉並雙眼凝視懸在空中的華盛頓紀念碑的姿態，語氣顫抖地說著——

　　 “……也許今天會死很多人，但我不會讓那些孩子們白死……我們要讓敵人知道帝國並不好欺負，避免他們立即越過諸神之門入侵我們的領土！”

　　 而在白宮內，接到報告同時也能看到哈克瑞特的溫特冷汗直冒：“你剛才說什麼？……你們兩個總共打了6發卻無一命中？！”

　　 “鬼知道是怎麼回事！科倫斯基剛剛又對准他打了2發，但他還和沒事人一樣站著——！”

　　 空中指揮部里的泰麗爾對著雅婷吼道：“雅婷！用‘彈弓’……”

　　 “我在調！”雅婷表示自己已經想到了，“但是俯角不夠！這東西本來就不是設計用來對付地面目標的——！”

　　 泰麗爾轉身去看武器架。現在飛龍的威脅已經基本解除的白宮屋頂可以讓狙擊手上去了，但她回頭的瞬間才發現布萊特不知什麼時候已經不見了，連帶不見的還有武器架上的一把M416A3和SR-25。

　　 懸停在河對岸上空剛剛清理完飛龍的“阿帕奇”飛行員對紀念碑的狀況看得更為清楚，但他們全都無法理解自己看到的是什麼，就算是大衛•科波菲爾也沒有進行過這麼粗暴的魔術嘗試。

　　 “‘殺手2號’！你們看到了那個麼——？！”

　　 “我們TN的當然看到了！這家伙會突然之間會了原力？！”

　　 他們當然也看到了雙手發光的哈克瑞特。以地球人對自我想象出的作品的了解，他們不難懷疑這兩者之間的關系。

　　 “立即消滅他！”“殺手1號”的駕駛員在通訊里狂叫著，“各機瞄准敵軍指揮官把他干掉！”

　　 “呯呯呯呯……！”

　　 3架“阿帕奇”首下的機炮全部對准看上去毫無防備的帝國軍指揮團隊開火。可暴雨般的30mm穿甲彈在逼近到距離哈克瑞特8米左右的半空中時就突然像是變成了煙幕彈一樣，在空中隨著沉悶的“噗噗”聲化為一團團粉塵。

　　 “我眼花了……？！”

　　 “不你沒眼花伙計！這些家伙……他們好像突然間有了能量防護罩！”

　　 “‘殺手2號’，我要你把你全部的火箭彈都朝那老家伙打上去——！”

　　 “但是命令上說火箭彈……”

　　 “我們不知道他們會拿我們的紀念碑干什麼！這是命令！快用——！”

　　 “了解……”

　　 “殺手2號”兩翼之下掛載的“蜂巢”隨即“嗖嗖嗖！”地射出能把坦克打成空殼鐵罐的火箭群，但凡是飛到以哈克瑞特為中心8米之內的彈體，就和之前的各種子彈一樣由內而外地爆裂開來，只有用高速攝影機才能捕捉到准確的過程——

　　 首先和某個界限發生接觸的火箭彈彈頭發生均勻的破碎，引頭在達到觸發條件前便已失效……繼續高速移動的碎片越是向內，速度越慢，而且在這個過程中不斷地崩解成更細小的結構……直到粉碎為以粒子為單位的存在，最後被空氣阻力抵消掉任何傷害……

　　 3架“阿帕奇”的機組成員看不到這麼細微的程度，他們只知道自己發射的火箭彈似乎在擊中目標前就變成了一團團霧，把整個南草坪籠罩了起來。

　　 “頭兒……我覺得對於那幫黑衣人來說這不是個好主意……”

　　 “殺手3號”炮手的提醒是正確的——“阿帕奇”部隊剛剛在南草坪上建立了一個煙幕區。而且由於所有的火箭彈都並沒有發生設計規格上的爆炸，它們甚至連草坪上的蟲子都沒傷到。

　　 本來，在注意到那座白色尖塔被神秘力量提起後的情景，帝國軍感到的是和美國人一樣的驚詫，可很快有經歷過某次艱難戰役的中層軍官意識到了這是哈克瑞特所為，他們大叫著鼓舞士氣，接著很快，原本混亂著的帝國軍開始重新整隊。

　　 “糟了……”

　　 意識到這點的“殺手1號”則靈機一動，想出了一個亡羊補牢的點子——

　　 “……均勻轟炸整個南草坪！把手頭的彈藥全打出……”

　　 可他話還沒說完，機載系統便發出刺耳的警報，並且整個機身像是被一只大手扇了一耳光一樣旋轉起來。

　　 “該死的……尾槳故障！我們在墜落（We are going down）——！”

　　 兩名駕駛員都沒看到，“殺手1號”的機尾實際上是被憑空折斷了，接著“殺手3號”的機首像是個牛奶盒子一樣被壓扁，“殺手2號”的主旋翼則仿佛是打到了幾塊看不見的鋼筋混凝土一樣變成了麻花。

　　 白宮里面前有雷達或者光學探頭屏幕的眾人眼睜睜地看著三架“阿帕奇”打著旋子摔在波托馬克河的南岸，掉進河里，墜向紀念碑南邊的潮汐湖，但只有少部分人有注意到每一架直升機出問題，浮在空中的華盛頓紀念碑就會驟然下落幾英尺或者不自然地翻滾幾度，而且哈克瑞特的雙眼和鼻孔都滲出了鮮血。

　　 大部分軍團的士兵都沒見過這種武裝直升機莫名墜毀的場面，但他們見過飛龍被擰斷脖子、敵方箭樓像筷子屋一樣轟然倒塌的情景——那是在哈克瑞特所率領的27近衛軍團的前身，在臭名昭著的“腐爛峽谷”里遭遇蠻族大軍埋伏，被四面夾攻時，卡格爾、泰瑪司和埃瓦爾親眼見證過的奇跡，

　　 布萊特對見證這種奇跡沒有興趣，他寧可現在什麼奇跡都不要發生。他背著從武器架上搶來的M416A3，提著同一個地方來的SR-25衝上屋頂，很快地拉開腳架匍匐到地上，將這款已經基本退出軍隊現役的精確步槍抱在懷中，一邊平復自己的呼吸和心跳一邊調整瞄准鏡。

　　 “見鬼……！”

　　 他注意到三架離白宮最近的直升機已經不見了，但在波托馬克河南岸有一團火和煙霧。他明白那個“羅馬人”的將軍一定對那些“阿帕奇”做了什麼。

　　 但問題是，那家伙想對華盛頓紀念碑做什麼？布萊特不願去驗證自己的猜想，他只想阻止任何猜想成真。

　　 不論是經驗、視覺觀測還是瞄准鏡刻度都告訴他，自己和目標的距離超過了八百米。此時布萊特倒不希望自己懷中的步槍是幾乎全由工程塑料做的SR-25，他寧可換一把木制槍托的老式栓動步槍——這些真正的狙擊步槍在這種長距離射擊上打得更准，射出的子彈平均下來也就更致命。但他沒時間去選了。

　　 <吉良啊，你在這里也許會更好吧？>

　　 布萊特的射擊技術是不錯的，但他並不是曾經的小隊里這方面最拔尖的。他知道其他密勤局特工已經試過射殺哈克瑞特了，但沒人上到屋頂從這個角度再試一次。

　　 布萊特希望這高出的幾米能做些改變，但在開火的幾秒鍾後，瞄准鏡里爆開的一小團煙霧還是讓他意識到自己對風向風速和重力的測算，以及對這把半自動步槍精確度的抱怨全是白費——一層看不見的護盾把子彈完全擋了下來。

　　 “見鬼！”

　　 此時哈克瑞特手里的兩個光球已經達到了所能達到的最大亮度，像是兩個全向的遠光車燈。而在橢圓草坪上空飄浮的華盛頓紀念碑已經完全把塔尖指向了白宮。這下大部分人都能猜到那位帝國老將是打算拿它來做什麼了。

　　 守著白宮南牆的密勤局特工有的已經開始眯眼，奇怪帝國軍那邊是不是開始學著傳說中阿基米德的那一套開始用大鏡子晃敵人眼睛……

　　 “EVERYONE TAKE COVER（所有人找掩護）——！”

　　 所有密勤局特工能都聽見泰麗爾在通訊中的吼聲，但是往哪里躲呢？白宮現在的正門和窗戶能承受火箭彈的直擊，但是對於重達八萬噸的大理石構造物是沒有任何抵抗力的。哪怕是那座塔緩緩移動到白宮上空再僅憑重力砸下來，整座建築都是扛不住的。

　　 “呯！呯！……”

　　 在朝南窗口的部分特工不願認命，他們動用手里所有的武器，狙擊步槍、突擊步槍甚至衝鋒槍朝哈克瑞特所在的位置射擊，但沒有一發抵達他十米范圍內的子彈能傷到他。知道自己不會有事的哈克瑞特直到華盛頓紀念碑移動到自己頭頂時也保持著對它的凝視，然後他轉身，胸膛衝北，視线在不斷射來無用槍彈的白宮和頭頂的紀念碑之間來回移動，調整著角度。

　　 那兩把鑰匙合成的用來激發人潛能，或者干脆就是給人注入魔性的魔器，正扎在他的脖子後面，給這個老人的整條脊椎和大腦帶來可怕的刺痛和燒灼感——這並不是使用起來毫無代價的工具。

　　 哈克瑞特可以像擊落那三只“鐵蜻蜓”一樣拆掉“白城堡”的一角，但這樣一磚一瓦挨個兒去破壞會很快耗盡他的生命力，得不償失。專注於某個物體則是事半功倍。接下來只要將那東西像丟投槍一樣丟向那座建築——

　　 “啪嚓！啪嚓！……”

　　 身側的高處傳來了奇怪的爆裂聲，像是木頭被斧子破開，但現在不能關心那個——不能長時間地中斷凝視，否則那座塔會砸到自己人頭上。

　　 “將軍……！”

　　 哈克瑞特無視身邊部下的提醒和尖叫，繼續凝視著尖塔，他絕對不能錯，這是最後的賭博。如果他弄偏了，一切前功盡棄。

　　 可這種凝視也讓他無法立即察覺身邊的危險——大部分從白宮方向射來的子彈都是瞄准他的，被一層能夠泯滅高速移動物體的“護盾”擋了下來，但是有一把SR-25發射的子彈後來並沒有衝向他，而是接連不斷地撞在他身邊的一輛攻城塔車上了。

　　 密勤局之前發射的“標槍”沒有直接命中它。這輛攻城塔車是被旁邊同類的“殉爆”破壞的，以25度傾斜，癱在那里。本來它沒有倒下來的危險，既沒有著火也沒有過度的結構破損。

　　 但這台攻城塔車的外殼剝落了，內部的升降機結構暴露了出來。布萊特瞄准其中的吊索射擊，以SR-25的精度和距離，這很困難，但半自動特性的好處也得以體現。

　　 “呯！呯！呯！呯！……”

　　 他在清空了1個彈匣後成功讓被卡在最高處的配重體掉了下來。那一組被捆在一起的石板重重砸在攻城塔車朝傾斜那邊的內側，破壞了它的平衡，

　　 “嗡——”

　　 對於哈克瑞特來說，由於專注的需要加上機體的劇烈消耗，現在的他沒有閒心去關心身邊發生的事，可他的部下們注意到了身側木塔里面傳來的巨響和逐漸加劇傾斜的塔身。諷刺的是，比起還懸在空中的接近一百七十米的大理石巨塔，他們更害怕旁邊自己做出來的只有幾十米高的木制攻城器。

　　 “將軍當心——！”

　　 撲過來要拉哈克瑞特走的副官破壞了他的凝視，但哈克瑞特在意識到這個問題之前做完了自己的最後一步——有些倉促，但確實做完了。

　　 華盛頓特區的一座地標建築，就這樣以25公里每小時的速度衝向了全美國的地標建築。

　　 就算泰麗爾在十多秒之前已經發出警告，就算南牆內至少一半的守衛在紀念碑開始以一輛車的速度朝這邊開始逼近，這整棟建築是不會長出腿跑掉的。

　　 “轟——！”

　　 除了沒有會著火或爆炸的燃料之外，這比休斯頓宇航中心發射的一枚火箭撞過來還要糟，近八萬噸的大理石先那幾根柱子，然後便衝開了前門。雖然此時中間的主樓已經沒什麼人了，但當這座塔砸進來的時候正全力往東西兩翼逃的密勤局特工還是無一例外被震到在地。白宮的正中間整個地被撞成了碎渣，像是被一把劍切斷的魚骨。

　　 出人意料的是，在上次全球衝突後就重新設計過的地下堡壘幾乎沒有感受到來自地面的震蕩，但眾多和空中指揮部共享的屏幕斷线了——整個白宮空中指揮部已經沒了。

　　 因為從紀念碑被“彈射”到擊中目標足足有一分鍾，泰麗爾有充分的時間帶著雅婷和其他空中指揮部的工作人員逃跑。可接下來撞擊引發的震動把她掀翻在地，而且等她咳嗽著從地上爬起來，發現自己身後的一大塊地板已經不翼而飛，嚇得她立即倒退著往後爬避免建築結構崩壞讓她摔到下一層甚至地下室。

　　 就算死人不多也有多人受傷。更重要的是這一記超大的投槍攻擊導致了密勤局防线的半崩潰。

　　 “咳……咳！各單位……各單位回報狀況——！”

　　 “我是科倫斯基……無人死亡……但是……我的手好像沒知覺了……”

　　 在溫特和泰麗爾焦頭爛額地想要知道損害情況的時候，草坪上的帝國軍則在歡呼。

　　 “哈克瑞特將軍萬歲——！！！”

　　 當滿地的同胞屍體都在告訴他們“你們不可能成功”的時候，在連對死亡的恐懼都開始變得麻木的時候……哈克瑞特站了出來，用那座看上去遙不可及的“白城堡”中升起的煙柱，證明了奇跡的存在。

　　 我們能贏！

　　 我們並非不堪一擊！

　　 我們可以打敗這些見鬼的土著！

　　 當然，有些已經喪失戰意，趴在地上抱著死去摯友痛哭的人，此時已經開始懷疑哈克瑞特既然有如此強大的力量，為何不早點使用出來？但當這些人帶著茫然的表情望向自己的統帥時，卻看見他並沒有和大多數人一樣面露喜色。

　　 相反，哈克瑞特的身體正在與死亡對抗——他整張臉都青筋畢露，像是有什麼怪物把吸血的尖牙扎進了他的血管里一樣，豆大的汗珠瀑布般地從其頭頂淌下，還有兩行暗紅的血流滲出了他的鼻孔……

　　 “將軍！”

　　 一直跟著他的副官現在牢牢抓住哈克瑞特的另一只手臂才沒有讓這兩腳發軟的老人當場跪倒。參加過腐爛峽谷之戰的老兵也在一旁幫忙，面色焦急地簇擁著這位統帥。

　　 “大家……快前進……”

　　 哈克瑞特像是掉進了冰窟窿里一樣用發抖的語氣說——

　　 “……趁著他們還沒弄清楚發生了什麼……！”

　　 濃密的煙霧遮擋了密勤局特工的視线，給了帝國軍時間去越過柵欄……或者說已經被屍體硬生生埋掉的柵欄。

　　 哈克瑞特能保護自己周圍十米范圍的友軍以及後方的更多人，但兩翼的帝國軍陣亡數量很快就直线上升。

　　 而他們因為自認為沒有退路，就一根筋地往柵欄那邊擠——沒法爬上那個斜坡的人直接選擇徒手爬過柵欄，就算兩手被尖刺扎得血流如注也咬著牙往上爬。

　　 這樣不要命的態度也救不了最初的翻越者，但隨著被各種型號的子彈打死的帝國士兵越來越多，柵欄內外躺著的屍體乃至傷員越堆越高，原本20米寬的斜坡實際上已經被血肉拓寬了10米，而且寬度還在繼續增加。

　　 “我的天呐……”

　　 在地下掩體里的洛根等人不可能錯過白宮南牆發生的事情，通過熱感探頭提供的影像，他們看到的帝國人組成的純白浪潮正鑽入煙霧，正面的那一波就像裝作面前依然密集的子彈不存在一樣，不要盾牌，就提著刀劍朝南牆衝來。

　　 “總統先生，密勤局是擋不住他們的！”

　　 “但是如果讓大家撤到掩體里……”

　　 “我可不敢保證那個會魔法的將領能不能撕開我們的大門！照著態勢，他們大可以把整個白宮都拆了！”

　　 “！”

　　 這個警告點醒了洛根——他必須用盡手頭的一切阻止敵人。

　　 於是乎20秒之後，也就是帝國士兵的屍體已經鋪滿了整個南草坪，最逼近的一人已經倒在了還冒著熱氣的白宮南牆之內時，在華盛頓特區上空徘徊著的“先知A1”接到了來自白宮地下的一個信號。

　　 “……總統先生，我了解現在情況危急……但你確定要我這麼做？”

　　 “這是來自我的直接命令。你要做的是拯救為保護這棟建築不惜犧牲性命的人！我需要你服從這個命令，上校！”

　　 “‘先知A1’了解……”

　　 駕駛員說完之後，略微回頭偏向自己的副手——

　　 “……坐穩了伙計，這將是我們經歷的最快的降落！”

　　 “我等不及了克拉克！”

　　 “戰鷹”隨著其主人的操控，猛地壓下機首，傾斜機翼，又快又陡地盤旋著向著差不多正好位於其底部的白宮俯衝下去……

　　 在“戰鷹”的下方，帝國軍正在突破密勤局的防线。

　　 突如其來的巨大破壞，讓帝國軍正面的壓力驟減。雖然密勤局很快在白宮兩翼重整防线，可殺傷效率已經不能和1分鍾前相比了。

　　 而且，哈克瑞特身先士卒的舉動給密勤局帶來了巨大的麻煩——他在事實上於帝國軍的正面展開了一道看不見的“盾牆”。凡是打到這面“牆”上的物體，不論是子彈、槍榴彈還是手雷爆出的彈片，全都無法在保有殺傷力的情況下穿透那道“牆”。密勤局的特工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個被帝國兵簇擁的將領掩護著他的部下，一步步逼近白宮的南端。

　　 “我們擋不住他們！我們擋不住他們——！”

　　 有密勤局特工在孤注一擲地朝哈克瑞特打光了整個30發裝步槍彈匣後，發出了絕望的吼聲。他怎麼也想象不出剛剛還只會無腦往圍牆這側填人的帝國軍怎麼就突然開發出了魔法盾技術，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一個噩夢。

　　 這時候，灰頭土臉但也提著一把MP7衝鋒槍加入戰局的泰麗爾下達了一個至關重要的命令。

　　 “全體分散到兩側！改變攻擊目標！停止攻擊敵方指揮官！射擊他們後續部隊——！……另外，不要瞄准任何在以他們指揮官為中心10米的區域內的敵人！”

　　 她是靠射擊實驗和目測判斷出己方的所有攻擊在那個范圍內都會失效，但沒有進入那個范圍的子彈依然有毫不打折扣的殺傷力。

　　 “了解——！”

　　 敵人破壞了建築，但還是沒有阻斷密勤局特工們之間用來聯絡的無线電，試圖順著倒塌的樓層地板衝入建築的帝國兵很容地就被居高臨下的特工打翻。有選擇性地瞄准射擊導致密勤局的火力進一步減弱，但殺傷力實際上是增強了——緊緊跟在哈克瑞特身後的帝國軍隊形密集，成了極好的靶子。在密勤局重整隊形從兩側開始發射之後，距離哈克瑞特過遠的帝國軍後續部隊再度成排地倒下。

　　 “將軍，我們的後面……”

　　 “不……不要放慢速度……”

　　 哈克瑞特並沒有回頭看極力想要跟上來卻被子彈大量放倒的部下——

　　 “……我們要進去……等我們進去了，我們就能……就能殺掉野蠻人的法師部隊！這樣……我們的後隊……就安全了！”

　　 這個判斷非常有說服力，所以緊密圍在哈克瑞特周圍的22名的親信，包括他的副手，都咬緊牙關繼續扶著哈克瑞特往那個大洞步行前進。

　　 在哈克瑞特前面的帝國軍已經全部被射殺或倒地不起之後，兩名密勤局的便衣特工孤注一擲地順著地板倒下的斜坡滑了下去。他們拒絕相信哈克瑞特周圍的詭異防御圈真的是堅不可摧的……至少，他們認為也許逼近到一定距離再開槍就會有效果。

　　 他們很快發現自己的努力並無作用——從衝鋒槍里飛出的子彈幾乎是剛一出膛就被大氣中莫名的能量碾碎。變成無意義的粉塵，而在確認這點後，兩名對此有心理准備的黑衣人就扔掉了手里的衝鋒槍，一人拔出激活的電棍，一人舉起尖銳的戰術刀朝敵人撲去——

　　 “保護將軍——！”

　　 兩個帝國兵立即上前迎戰，衝在前面的那個一劍砍空，被黑衣人用電棍擊暈，隨後第二名帝國兵也被密勤局的特工找准機會繞開盾牌的掩護，刺進腋下戳穿了肺部。

　　 可這畢竟是雙拳難敵四手——僅僅兩個黑衣人面對一擁而上的帝國軍人還是很快就敗下陣來，被刀劍和長矛連劈帶捅很快成了血人兒。

　　 “我是邁克……”

　　 就在二樓看完了整個過程的一名CAT特工咬牙切齒地說：“阿維和安娜死了！近距離射擊無效！重復，近距離射擊無效！”

　　 聽到這個，能熟練拆裝、使用十幾種輕武器、在訓練場打出數以萬計發子彈的泰麗爾•亞瑟，也感到全身毫毛倒豎，這意味著敵人建立的防護罩不是一層而是整整一塊，自己世界引以為傲的火槍成為了廢物。

　　 “看來只有打肉搏戰了……把這家伙引過來，我親自領隊對付他！其他人專注阻擋那些在防護罩外面的！”

　　 “了解……！”

　　 很快，哈克瑞特的副官發現的是這些被認為只會躲在城堡里面往外放魔法的土著人居然也沒放松肉搏戰的訓練。他無法忘懷當他看見那個身著黑衣的棕發女人巧妙地一傾身子避開自己部下盾擊，又猛地踏出一步爭取距離，用刀刺死一名親衛隊的情景……這個世界的女人也像帝國的某些冒險者一樣有如此精湛的技巧，著實讓他吃了一驚，同時也加深了對這里的畏懼。

　　 <我們會輸。>

　　 到了這一步，事實已經無可懷疑——就算帝國軍成功攻占了這棟建築又如何？光是留在草坪上的四千部下，還沒進入“白城堡”就已經折損過半。就算是在噩夢般的腐爛峽谷戰役中，軍團的損失也只有五分之一而已。

　　 可現在由於將軍靠攔腰砸爛這座“白城堡”鼓舞士氣，讓帝國軍變得相比死亡，更懼怕失敗，何況土著用魔法殺人的技術已經讓他們認定了落在這些殘暴的異界人手里只有死亡……

　　 哈克瑞特的整個指揮團隊都認為籌碼是必須的，至少要讓敵人付出血的代價，才能在注定要坐上的談判桌上不至於太過被動。

　　 他們當然沒有意識到這個計劃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成功——哈克瑞特建立的魔法防壁只能包裹二三十個人，除此之外的帝國軍若是暴露在美國人的火力下全都等於是必死的。僅憑剩下的19個不能離開他超過10米的親信，根本不可能占領還剩下兩百多人鎮守的白宮。但因為那個鑰匙作用而已經有些神志不清的他，堅持認為必須繼續前進，要帶著自己的親衛隊，消滅這座“白城堡”里的一切敵人，占領它，將它變成帝國在異界的立足點……哪怕是暫時的。

　　 他們的一個正確判斷是注意到了泰麗爾並從她的肢體動作判斷出她是一名“高級軍官”，當她帶著一小隊人退往東翼深處時，哈克瑞特他們就追了過去。兩撥人在東翼的一層走廊的電影廳附近遭遇了。

　　 密勤局使用了閃光彈和震撼彈，但只要在哈克瑞特半徑10米內就沒有效果，由於沒有及時戴上合適的設備，催淚彈不被允許使用，

　　 意識到自己不得不投入近身戰的泰麗爾對部下吼叫道：“特工們（Agents）！把入侵者趕出去——！”

　　 此時也不知哪個人好死不死地喊了一句：“遵命！誓死追隨‘騎士王’——！”

　　 泰麗爾也沒心思糾正了。如果要找什麼反對的理由，那就是這幅配上密勤局黑衣裝束顯得格外像黑幫領袖的自己怎麼看都不像“騎士王”。

　　 <趁那倆孩子在這兒，等這仗打完了，一定得問問他們給我取的這綽號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是泰麗爾在把一根電棍用力劈向一個帝國兵前，腦海里最後的念頭。

　　 靠紀念碑撞出的缺口，或者說空地，更多帝國士兵涌了進來。這些人已經在密勤局的槍林彈雨下承受了超過10分鍾的巨大壓力，並且付出了兩千人以上的傷亡。在踏入這座一度被認為不可能進入的“白城堡”後，很多人臉上的迷茫和麻木變成了狂熱的殺意。

　　 “殺光土著——！把他們的頭全部砍下來——！”

　　 但領頭人剛喊完這句，從二樓破口邊緣射來的一梭子子彈就告訴他事情沒那麼容易。

　　 “呯呯呯呯呯呯……！”

　　 扔掉了SR-25舉著M416A3的布萊特開啟了全自動模式對著“羅馬人”傾瀉子彈。倒不是他故意要浪費子彈，是因為此時帝國人還沒完全展開，要不瞄准射擊同時造成最大傷害也只能趁現在了。

　　 “誰來搭把手——？！別讓他們進來——！”

　　 回應的他是一顆從他背後飛出去的手雷。顯然丟出它的密勤局特工算好了時間，讓手雷正好在“羅馬人”的頭頂爆炸——

　　 “轟——！”

　　 被破片擊殺的帝國兵少說也有三十個，但他們倒下後，後面依然有無數哇哇叫著的帝國兵在往白宮里擠。

　　 “他們難道都瘋了不成？！”

　　 匆忙趕來的密勤局特工看到這喪屍攻城一般的場景也開始發毛。大多數人沒想到，由於透過窗戶掃射草坪的火力太猛，反倒讓帝國人覺得只有進入白宮才更安全。所以不管對著大洞發射的子彈多麼密集，哪怕踩著自己同伴的屍體甚至於只是受傷倒地還沒死的同伴，帝國軍也要拼了命地擠進去。

　　 “我沒彈藥了——！”

　　 聽到有人這麼說，布萊特回頭看了一眼那個“貓隊”的人手里抱的武器，然後立即扔了個M416A3的彈匣給他。

　　 <不行……這樣不行！>

　　 布萊特意識到，照這樣下去，白宮的一樓是守不住的。

　　 本來泰麗爾的計劃是把敵人攔在南草坪的柵欄之外。就算做不到，也不會讓帝國軍逼近到距離南門50米內的地方。密勤局的彈藥管夠，足夠把哈克瑞特戰團里剩下的人每個人射殺3次以上，但那是建立在有條不紊地崗位輪換基礎上，有一個人射擊，另一個人就得補充彈藥……但而哈克瑞特施展的魔法不僅僅破壞了白宮的結構，還打亂了密勤局的戰斗節奏。而且在沒有了哈克瑞特建立的魔法防壁的干擾之後，後續帝國軍開始朝白宮發射箭矢，讓在缺口處幾乎無掩護的密勤局特工再度增添傷亡。

　　 坦白的說，就算帝國軍成功衝入白宮分散開來，他們最終也會被密勤局的人全部殺光，但密勤局一定會付出比現在更多的代價——在狹窄的室內和這些已經喪失理性手持兵刃的敵人交戰並不是個好主意。

　　 幸好這個難題被一個從天而降的禮物解決了。

　　 “這里是‘先知A1’，距離投彈還剩5，4，3……”

　　 盤旋而下的F-15“戰鷹”在僚機“先知A2”的引導下讓炸彈鎖定目標，讓一顆近魚雷形狀的炸彈從機身上脫離，以比戰機更快的速度朝白宮的南草坪墜去。

　　 “投彈，投彈！”

　　 完成任務的“先知A1”調整副翼拉平機身，呼嘯著從華盛頓紀念碑上空越過。在它開始沿波托馬克河飛行之前，那些因為聽見了噴氣式引擎刺耳咆哮聲而抬起頭的帝國軍士兵，在大地的崩裂中被拋上天空——

　　 “轟——！”

　　 這場爆炸不光當場殺死了數百像遷徙螞蟻一樣擠在一起的帝國兵，還把剩下的人震成了分不清東西南北的傻子……炸彈掀起的塵埃落定之後，整個南草坪上充斥著幸存者的各種哀嚎和慘叫，而這其中再也沒有任何一支箭矢射向白宮的窗子。

　　 雖然說，很多朝向南邊的窗戶也差不多都震碎了……

　　 “我靠……咳咳……”

　　 忍著從外側襲來的氣浪和煙塵繼續朝洞口開火的布萊特直到槍膛空了才意識到剛才發生了什麼——

　　 “……那不會是顆‘傑達姆’吧？！誰TN下令往我們面前扔那玩意兒的？！”

　　 “不過小子……這似乎把我們的問題解決了……”

　　 草坪上的帝國兵要麼炸死要麼失去了戰斗能力，而已經衝進白宮的部隊則在幾秒之內就被從三面甚至樓上襲來的火力消滅掉了。

　　 “還……還有活口麼？”

　　 “沒看到了……”

　　 “大伙……該去處理那個拔掉我們紀念碑的混蛋了！”

　　 布萊特沒參與這些密勤局特工含著恨意的討論。他順著一樓天花板的破洞往下望去，估算了一下距離，認為沒必要使用從一個“貓隊”人借來現在於腰間掛著的登山繩爪。他扔掉一把突擊步槍後就翻山抓住破洞的邊緣，跳了下去。

　　 “嘿……”

　　 底下兩層帝國兵的屍體給他當了緩衝墊。布萊特一翻滾落地就聽見一樓中庭走廊里傳來密勤局和帝國人的喊殺聲。

　　 <撐住啊，‘騎士王’大姐！>

　　 他健步衝進那條走廊，往右一瞥就看到三個密勤局特工倒在血泊里。更遠處是帝國人，在他們之後則是明顯還在和他們拿冷兵器互毆的幾名特工。

　　 “見鬼，頭兒就在那兒！”

　　 很在布萊特身後衝進來的一名“貓隊”的人本能的舉起步槍朝殿後的一名帝國兵開火。但子彈依然只是在他面前爆成一團無害的煙霧。

　　 “這魔法還在啊……？！”

　　 帝國兵看到特工懊惱地一甩槍的樣子，臉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但他們也不敢離開哈克瑞特建立的防壁，所以只是警惕著從後方衝上來的密勤局的人，隨著前進的同伴穩步後退。

　　 以布萊特為首的白宮守方就迅速跟了上去。金發青年緊握著手里的步槍，盤算著該怎麼在這種狹窄的地方破除那個魔法。

　　 <那東西會粉碎我們的子彈……擋住彈片……那震撼彈、閃光彈、催淚彈呢？>

　　 他正想試試，卻低頭看見地上有幾個用過了的正冒著煙的戰術手雷，於是也不管到底發生了什麼，就打消了這樣的念頭、

　　 <該死，到底該怎麼辦？！>

　　 此時，布萊特的左手突然間抓到了自己掛在腰間的登山繩爪——

　　 <等等……他們的魔法好像不會擋住速度比較低的東西？……>

　　 布萊特靈機一動，立即轉向身後的兩名秘勤反擊隊員。

　　 “喂，你們二位！……把槍准備好！”

　　 “干嘛？你有什麼主意麼小子？”

　　 “我先試試。”

　　 說完，布萊特一邊解下那圈登山繩爪，一邊把它調整成手動抓握的模式。

　　 “……？”

　　 盯著他看的帝國兵看著他解下那圈繩子，最開始沒反應過來，但等布萊特抓住繩子的一段，揮舞手臂開始在頭頂甩圈的時候，把這動作看在眼里的帝國兵立即猜到了他的打算。

　　 “你這混……！”

　　 話沒說完，布萊特一推左手，把帶繩子爪鈎的那端朝帝國兵那邊拋了出去。

　　 “呼——”

　　 在走廊里來不及躲避也沒有空間可躲避的帝國兵就看見銀色的抓鈎朝自己的膝蓋衝來，

　　 哈克瑞特建立的魔法防壁能擋住從大約秒速90米的弓箭到速度達馬赫級的火箭彈，但是布萊特特意高拋的鈎爪飛行速度不超過30米每秒，結果它成功完整地穿過了那道防壁。

　　 “成了！”

　　 布萊特放在腰間的右手敏捷地按下爪鈎控制器的按鈕，讓爪鈎瞬間在那個帝國兵的左腿上“咔！”地合攏。一節爪子很明顯刺進了他的肉里，引起他的一聲驚叫，而布萊特毫不猶豫地用兩手一拽繩子。

　　 “夏拉迪蘭——！”

　　 那個帝國人的同伴反應過來，並高舉起手里的長劍劈向登山繩，可是這種高強度多層碳纖維制成的繩索根本不怕低劣金屬材料的攻擊，被砍到後只是像鋼琴弦似地輕輕一震，而被它“抓”住的俘虜繼續被布萊特往密勤局那邊拖。

　　 “開火！快開火！”

　　 布萊特在把那人拉出差不多10米的距離就回頭朝“貓隊”的人大叫。兩名特工早就憋了一口氣，現在看那個帝國兵慘叫著被拖過來，二話沒說舉起步槍用半自動模式“呯！呯！呯！”地射殺。

　　 “你們這些陰險的野蠻人——！”

　　 那人的朋友怒吼著，不顧同伴的阻止衝出隊列，但他剛一脫離防壁的范圍就身中5彈倒地身亡。

　　 “你們別怪我啊……”

　　 布萊特帶著有點無可奈何的表情，靠按鈕松開卡在屍體上的爪鈎，輕松地抽回繩子，同時扯開嗓門朝帝國軍另一頭喊道——

　　 “……嘿！泰麗爾，還活著麼？！——”

　　 那邊傳來雌獅般的怒吼：“正忙著——！”

　　 布萊特問出自己最關心的問題：“雅婷呢——？！”

　　 “她沒事兒！但我不知道她現在哪兒！”

　　 “我就再抓一個問問！”

　　 看著這個男孩面目猙獰地，一邊甩著繩子，一邊帶著身後虎視眈眈的黑衣人朝自己走來，保護哈克瑞特的帝國兵，們臉上頓時露出了久違的恐懼表情。

　　 “別……別慌！”哈克瑞特的副手指揮著殿後的士兵，“架起盾牌！”

　　 哈克瑞特的親兵們立即組合成一個小規模的龜甲陣，把整個後列遮擋得嚴嚴實實。

　　 “你們以為這樣能斗得過科學麼？！”

　　 布萊特干巴巴地說道，又把登山繩爪調整為了磁性抓握模式。

　　 等他再一次朝帝國擲出繩索，一個帝國兵就驚恐地發覺自己的盾牌仿佛出是被一條鋼鐵塑成的蟒蛇死死咬住，接著他來不及把手從盾後的皮帶里抽出來，就連盾帶人一起被拖出了隊伍——

　　 “拉！用力拉——！”

　　 此時已經不是布萊特一個人在拖了——兩個身強力壯的密勤局特工早就准備好在鈎爪有收獲時，幫他一塊把“羅馬人”扯出他們的龜甲陣。

　　 “別……別殺我——！”

　　 沒來得及被同伴抓住的帝國人高聲求饒，但聽不懂他語言的密勤局特工毫不猶豫地對他的胸膛打出3發子彈，然後一腳踢到一邊。

　　 “下一個！准備好！”

　　 見布萊特又甩起那個可怕的繩鈎，後列的總共6個帝國兵開始不知所措起來，而哈克瑞特的副官把這一情況焦急地報告給了他，卻只聽見握著“神刃”的老人喃喃說道：“繼續前進……繼續殺敵！”

　　 “將軍！我們的後路正在被敵人吞噬！”

　　 “繼續前進！前進！必須……前進……！”

　　 哈克瑞特此時嘴角抽搐，兩眼時不時朝上翻白，但他的手把劍握得更緊，就像是被黏了上去一樣。

　　 他的副官此時意識到情況已經快要失控了，但正面的黑衣敵人還在那個金發女人的指揮下用帶閃電魔法的棍子和比鋼鐵還硬的短刀且戰且退，用空間換殲敵數，盡管退得已經穿過了連接白宮東翼的長廊，且付出了傷亡，卻也已殺掉或者打暈了帝國軍的更多人。哈克瑞特手下現在只剩10個戰力了，而且後方還在被那種超級堅韌的繩鈎侵蝕……

　　 而且，他很在意剛剛從屋外傳來的那聲巨響是怎麼回事。尤其是在那聲巨響之後，敵人發射火系魔法時會引起的爆鳴聲也驟然止息了……這其中的關聯讓他非常不安。

　　 “對不起了……將軍——！”

　　 副官意識到這場戰斗不能再繼續下去了——如果犧牲不能換來哪怕敵人的巨大損傷，而且注定會葬送包括自己崇敬對象在內的所有人，那他寧可投降，去面對當俘虜後未知的命運。

　　 副官一邊喊著“將軍的生命有危險！我宣布接過親衛隊的指揮權！”一邊猛地伸出手試圖去抓嵌入哈克瑞特脖子後面的那把鑰匙，可哈克瑞特掙開他，用像是看怪物的表情回望過來。

　　 “不……不能放棄！……我們還沒輸——！”

　　 他掙扎著，和自己的副手對抗起來。後者驚訝於這老人生命力被消耗到這種程度居然還能使出如此大的力氣……

　　 “結束了，將軍！我們得去確認外面的將士們的安全！”

　　 “不行！失敗不可接受——！！！……”

　　 隨著這句近乎癲狂的大吼，哈克瑞特的雙眼“燃燒”起來了，就像他之前的手心一樣釋放出刺眼的光芒——

　　 “……勝利才是唯一的結局——！”

　　 這聲怒吼之後，白宮的東翼走廊，包括其隔壁的影院，就在一聲巨響中崩塌了……

　　 ………………

　　 “誰告訴我發生了什麼……？”

　　 “總統先生……看起來敵人好像引爆了一顆炸彈……”

　　 “我們的人呢？！泰麗爾在哪里？”

　　 “不知道……影院附近的大部分監控設備都停擺了……我正調用外部的探頭……但我懷疑我們恐怕得把亞瑟特工他們從瓦礫堆下面挖出來了……”

　　 但泰麗爾並不需要等施工隊把她挖出來——布萊特正拖著她的一條胳膊，把她從搖搖欲墜的牆壁和天花板之間拖到開闊地。他在爆炸的前一刻跳進了賓客室，而且是被卷入爆炸中的人里最先醒來的一個。

　　 現在布萊特雙臂完好，泰麗爾是他找出的最後一個目所能及的幸存者，但之所以只拽著泰麗爾的一條胳膊拖，是因為布萊特還需要用另一只手舉著從泰麗爾身上摸來的手槍，對著側面幾個正逼近的帝國兵的身影開火。

　　 “呯！呯！……”

　　 雖然他們看上去跟自己一樣狼狽不堪，而且大部分步履蹣跚渾似夢游，並無明確威脅，但布萊特不敢打賭他們不會突然拔出刀子朝自己衝來，所以便決定自己用槍解決那顆“傑達姆”炸彈還沒解決的問題。

　　 “該死……那老家伙到底中了什麼邪……”

　　 他感到全身發麻，幾根腳趾沒有知覺了……等把泰麗爾拖到了安全的地方，他突然感覺這個女人的手緊緊抓住了自己的衣領。

　　 “敵人……入侵者……！”

　　 “嘿，冷靜點！”他立即用沒拿槍的那只手溫和地摟住她說，“沒事兒了……那老家伙已經死了！都結束了……！”

　　 “敵人……那群‘羅馬人’……”

　　 這個密勤局的女特工完全按照過去訓練出的本能移動身體，並嘗試著把脫臼的一條胳膊自行復位。布萊特阻止了她，並代替她進行了復位。而在那旁人聽著都怕的“咔嚓”聲之後，本該有的劇痛卻像是鬧鍾一樣叫醒了她。

　　 泰麗爾茫然地抬起頭，四下望了望。布萊特一開始不明白她到底在尋找什麼，但當注意到了她盯著身後的廢墟看時，他想到了兩名他出於顯而易見的原因而選擇不拖出來的人。

　　 當這個女人開始啜泣的時候，布萊特只能沉默地從側面抱著她，並祈禱自己的女伴在三次大破壞的時候都離“爆心”足夠遠。

　　 ………………

　　 等國民警衛隊的“斯崔克”裝甲車和M1A2坦克開到了橢圓草坪附近。幸存下來的帝國軍人不會再有任何的抵抗機會了。

　　 從入侵開始不到一小時，帝國軍在美國華盛頓特區的攻略部隊，1550人被俘，6823人陣亡，一共210條飛龍全遭擊殺，另有16人下落不明……

　　 後來統計，這次不成功的入侵在華盛頓特區造成了超過一千名非軍事或治安人員的死亡，也就是說，平民的傷亡遠高於軍隊或警察。死傷者絕大部分是美國人，死傷的外籍人士則包括一名倒霉的加拿大外交官。諷刺的是，這名外交官本來打算在當天向白宮游說不要過度介入日本的“門”的事務的。

　　 這場入侵以驚人的速度開始，但同時也以驚人的速度結束，但後來很快被“陸戰1號”迅速接走的羅傑斯•洛根知道，這只是開始的結束，不是結束的開始。

　　 <該和日本人認真談談了。>

　　 望著鋪滿了異界軍人屍體的白宮南草坪逐漸遠去，洛根在直升機的機艙里心情陰暗地想到。